04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河东河西世事无常
案件侦破陷入僵局，检举邮件带来转机
我被这“砰”的一声给整懵了。怎么着，我破案了？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老张就安排手下的人，“明天去综合科调卷宗。涉黑的，走私的，尤其给我注意毒品买卖的案子。”
这时候，我注意到王慧农还站在投影幕布前，王慧农也看到了我，他也不知道还要不要讲下去，他的PPT还没有展示完呢！
“头儿，还有黄悦然的情况还没有讲。你不听了吗？”
“大学生，意外怀孕，父母不知情。王璞也不打算结婚，女方有堕胎的打算，对吧。”
王慧农愣在原地，“头儿，你看过我的PPT？你怎么知道？”
老张摊了一下手说：“这里头，可能只有她是无辜的。对了，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是最无辜的。”
“时候不早了，散会吧！大家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各条线快速跟进。”老张安排道。
大家纷纷站起来，整理桌上的东西。
我跟老张走出去，老张掏出了香烟，递了一根给我。我们俩就在门口的草坪上抽烟。
“老肖，我觉得啊，王子胜就是不自杀，他应该也活不过今年。”
“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道。
老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吸了一口烟，说道：“你记不记得王子胜死的时候，他脚下的那张纸条？”
“天道好轮回。”我脱口而出。
“是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30年河东，30年河西。”
我知道老张不愿意明说是什么意思。一来，在没有证据之前，这些还都只是他的猜测，二来，他也并不想要跟我分析案情，可能只是为了抒发一下感慨。
抽完一根烟，老张拍拍我说，“兄弟，赶紧回家吧，老婆还等着呢。”
头顶一轮明月，正照着天空和我脚下的草地，虽然一切都是模糊昏暗的，但黑暗中有了月亮的光，周围就显得安宁平和。
夜是黑的，但好像一切又都在月亮的注视之下。一切好像又都无可遁形。
“走吧，”我也拍了拍老张，“她们早该吃完饭回家了。
回到家，快12点了，我在楼下看到家里还亮着灯。孩子睡了，妻子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等我。我们有一个约定，不管对方多晚回来，都留一盏灯。
这才像个家。
妻子知道我没吃饭，帮我煮了面，我好像也没有困意，就边吃边跟她聊这几天跟进这个案子的情况。
大概讲讲了目前进展，我问她：“你说一个人有了2000万之后，还想要什么？”
“安全感吧，”她歪歪头说，“我听说好多有钱人最大的问题是睡不着觉。”
“怕钱被人偷了？”我故意这样问。
“偷了还算好的。其实你想想看，每笔钱都对应着两个东西，一个是为了赚这笔钱失去的东西——就是赚钱过程中的损失；还有就是赚了这笔钱之后失去的东西——也就是赚钱之后的损失。”
我琢磨着妻子的这句话，原来有钱人这么痛苦，不但赚钱痛苦，赚了钱之后，钱反而成了祸害。
妻子笑着说，“你现在要有2000万，我还会坐在这看你吃面吗？”
我努努嘴说，“那我得吃一碗倒一碗，怎么浪费怎么来。”
吃完饭，我回到书房，简单把今天的经历做了一下记录，我有这样的习惯，什么事当天能记就当天记，免得后面记忆模糊了，又要添油加醋，离事实就远了。
因为熬夜，第二天我睡了个懒觉，起来后，我发现妻子上班去了，桌上有她帮我留的早饭。我今天不用坐班，下午去单位开个会就好。
吃完饭，我简单整理了一下手边的资料。最近除了跟老张跑现场、开会，我抽空看了两本书，有一本叫《刑侦纪实》，很厚的一本书，算是报告文学。
看这本书，一方面，我想看看之前的案件对目前密室逃脱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启发，另外，我也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写刑侦故事的，怎么能让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另外，还有一本书是之前我一直没看完的，叫《犯罪心理学》。说实话，这种书我看着很费劲，太理论化了。
我总结了一下，这本书就讲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犯罪的并不都是坏人，但一定在某个时刻触发了一个恶的动机。
我想到了王子胜，王子胜恶的动机是什么呢？为了钱杀人灭口？害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为了赎罪开枪杀了自己？
我暂时还没有答案。
不过有一点，跟这件事相关的人一个个死去，所谓死无对证，不知道这是不是王子胜有意谋划的，但客观结果是，很多真相也许就会沉入海底，谁也发现不了。
正想着，电话进来了，是单位姜主编打来的，他通知我下午不用来开会了，最近主要的工作就是盯密室逃脱这个案子。
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他也听闻了一些，他希望我密切跟进，多拿到一些第一手的资料，争取出一篇有影响力的大稿子。
我看了看手表，也快11点了，我想着，也别等着人家通知我了，干脆我泡在局里好了。
想到这，我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往门外走去。
的确，我跟老张是朋友，开会和侦破的时候，他能带着我，但毕竟我不是他的领导，他不会事无巨细都跟我汇报。
而且局里有纪律，在没有明确结果之前，哪些能对外说，哪些要保密，这都是有严格要求的。所以，很多时候，一些推论、猜测，他不能跟我说，局里负责宣传对接的同事，能跟我说的也只是事实部分。
其他更深入的东西，他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敢说。
说白了，法治记者其实像个看客，只不过跟一般读者比，我们离案子更近，更早知道消息。
但人都有好奇心，尤其像我这样待在一线的，也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也想参与其中贡献自己的智慧。
像密室逃脱这个案子，本身跟警察和司法系统有关系，这里头很多人，我都认识，所以我难免会有一颗八卦的心。
另外，越是这种悬疑的，错综复杂的案子，越能调动人到底好奇心，大家都想完整地还原这个故事，看到背后的真相。
既然领导让我密切跟进，我想着，方方面面的资料，我就多拿一些，多拍点照片，到时候写稿子，也都能用得上。
讲到资料，我最关心的就是三个事：一个是着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引燃了大火。
第二就是有没有密室逃脱附近的监控画面，到底是谁布置的这个场地，王璞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第三，之前说这家店的老板不在国内，现在有没有追查到什么线索。
我找到宣传科的王岗军，他这会正好在办公室。
对于我这三个问题，第一，现场的情况比较复杂，死者所在的房间可燃物比较多，有木材、纸张、塑料制品什么的，应该是由某样东西引燃了大火，点燃了室内其他东西，然后火势向其他房间蔓延。
好在其他房间没有人，所以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第二，密室逃脱室内有监控设备，但全部在火灾中烧毁了。本来这个监控设备有一个云盘备份功能，也就是监控内容可以自动上传到网络上，但是上个月，这个功能被人关闭了。所以，没有影响资料留下来。
房间外面的街道上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显示事发当天，王璞和另外两位女士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王璞有钥匙，自己开的门。火灾发生的时候，因为室内密闭性很好，所以外面只飘出了一点烟雾，后来火势蔓延，才有人报警。
第三、这家店的老板叫刘如峰，人在国外。下个月回来。据他说，王璞是这个店的合伙人，他有店里的钥匙。这个店上个月就不营业了。过年期间也没打算开门。
出事的那个房间叫八零年代，里面都是一些老家具，老物件什么的。没有什么危险物品——这个刘如峰是可以保证的，因为消防经常来检查，有危险物品肯定是检查不过关。
另外，这个房间有喷淋设备，一般有烟雾和明火，喷淋是会自动启动的。
“这是刘如峰提供的照片，他和王璞的。”说着，王岗军让我看他的电脑。
电脑里是两个年轻男孩的合影，两个人年龄都不大。刘如峰个子高一点，穿夹克，戴着红色棒球帽，左边耳朵还有一个银色的耳环。王璞戴着墨镜，用手指着镜头，手臂上还有刺青，也是很嘻哈的打扮。
看到照片，我嘟囔了一句，“这孩子，跟他爸可真不像。”我说到时王璞。王子胜每天就是公务员的打扮，中规中矩，他这个儿子跟他爸的反差也太大了。
“男孩可能都随他妈。”王岗军接着我的话说。
“还有什么其他资料没有啊？”我问王岗军。
“你不知道吗？”王岗军抬起头看着我，“我还以为老张跟你说了。今天早上，局里收到一个匿名的邮包，里面是对王子胜的检举信。”
“检举信？”我吃了一惊，这的确是一个重要信息。“什么内容？”
“我还不太清楚，你见到张队，可以问问他。”
老张的办公室很简单，桌上有一台电脑，旁边放着他和女儿的照片。
别看老张平时一脸严肃，跟女儿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变了个模样。有个词叫铁汉柔情，这个词用来形容老张是再恰当不过的。
我盯着这父女俩的照片出神。老张之前跟我说过，要不是忙，他们还打算要二胎，总觉得一个孩子太孤单，如果再有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可以互相陪伴。
我其实不是很同意老张的观点。我总觉得，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父母是有很大责任的。陪伴孩子是父母的职责，指望孩子之间互相陪伴，这本身也是逃避责任。
而且两个孩子就能互相陪伴吗？我又想到了王子胜，王子胜有两个儿子，但这两个儿子完全不同，也互不来往。
做父母的能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给孩子生命，但是孩子有什么喜好，会遇到什么，能走到哪一步，这其实都不是父母能决定的。
更何况，孩子有时候也会改变父母的生活轨迹，有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年王子胜第一任妻子去世后，他没有再婚，只是跟大儿子一起生活，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麻烦呢？
哎！人生没有回头路，更没有假设。谁也不知道是王子胜让这个家庭陷入了悲惨的境地，还是这个家庭让他的人生变成了一出悲剧。
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的，保准不迟到。你还信不过我？”原来是老张，他边走路边打电话，看到我在等他，他指了指手机，意思是，让我稍等他一会。
“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你买束花，等你演完，我第一时间上去鲜花，怎么样？”
“好，一定，一定。我带着你肖叔叔一起。”老张说着，冲着我笑了一下。
不用猜，老张这种“低三下四”的状态，肯定是跟女儿在打电话。
“好了，爸爸这边还有客人，晚上回家说。再见，好，拜拜！”老张终于挂了电话，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应付女儿比应付大案子还要难一点。
“你知道一个词不，叫女儿奴，意思是，家里有女儿的，爸爸就是奴隶，随时被女儿摆布，简称女儿奴。”我指着老张说道。
“哎，说正事，咱闺女下周末有个汇报演出。就两张票。她妈妈那天值班，我邀请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够意思吧。什么我都想着你。”
“少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要加班，我不去。”我故意这样说。
“哎，你加什么班啊，你们单位有什么班好加啊。”老张急了，他还以为我真的加班去不了，他都答应张晓菲了，要是我不去，张晓菲肯定特别失望。
“行行行，我陪你，舍命陪君子，行了吧。”我笑着说。
工作中，我认识的老张永远是镇定、沉稳的，生活中，尤其是跟孩子有关，他立即就像换了一个人。
忽然，老张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老肖，我不让你白陪我，我跟你透露点消息，你保准得感谢我。”
我猜他就是要跟我说检举信的事。所以，还没等他说，我先把谜底揭开了。“你说检举信吧，我听人说了。”
老张皱了一下眉头，“你小子行啊，消息够灵通啊！”但很快，他就收起了笑容。“不可能，目前知道信封里内容的，不超过5个人。我敢打赌，除了我之外，剩下的四个人都不可能跟你说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看，一谈到工作，老张立即就是这样严谨的态度。我赶紧摆摆手说，“我坦白，我交待，行了吧。我只是听说，具体内容，我还等着你跟我传达呢！”
老张的表情这才舒展开来。我看了看时间，说：“咱也别干说了，到吃饭的点了，咱俩去食堂，边吃边说吧。”
我们俩在食堂找了个包间，点了两个菜，等一切都安排好，老张才神神秘秘地说，“这个匿名检举信，把王子胜的事都抖露出来了。”
“因为王子胜死了，所以才有人敢检举？”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这封检举信的时机。
“不是，这封检举信是从山东寄来的，寄出的时间是失火前一天。”老张搓了搓手说，“很可能，写检举信的人是算好了这个时间点。”
听到老张的话，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在这起案件后面，好像一直有一个人在操纵着一切，这个人躲在暗处，他对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想到我们现在可能也在他的“注视”下，我就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检举信里说了什么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严格来说，这不只是一封信，还包括大量的证明材料。”老张停顿了一下说，“你还记得之前查王子胜的别墅，那个别墅登记在一个叫张洪的人名下。”
我点点头。我记得张洪，吉华化工厂的老板，现在人在泰国出差，没在国内。
“检举信里一个U盘，里面有一段视频，视频画质一般，应该是偷拍的。视频中，张洪一次性给王子胜200万元现金。从两个人的谈话中能听出来，这是张洪送来的感谢费，感谢王子胜给他们做了一个采购审批。”
“采购审批？”我听得一头雾水。王子胜又不是工商局的，怎们能做采购审批呢？
张队肯定看出了我的疑惑，“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配合这个视频，还有一份出库清单和执法通知书。出货单显示，吉华化工厂采购了一批药用麻黄碱，总计是3吨。但这批货应该是因为手续不全，被执法部门查扣了，执法通知书上显示，吉华化工厂需补足相关资质和手续，方可取走货物。”
“这说明什么呢？”我还是不明白。
“重点是执法通知书的下方，有转呈司法局的批示。司法局的批注是，据调查，此批货物为紧急调拨原材料，准予放行。批注底下的落款是王子胜。”
“麻黄碱、审批、吉华化工厂……”我拿手拍了拍脑袋，“该不是制毒贩毒吧。”我还记得我跟老张讨论过跟毒品相关的案子会牵连很多人的事。
“没错，就是制毒贩毒。U盘里有关于制毒工厂的照片。而且有详细的地址，正好就是邮件发出的地址，就在山东。”
“厉害了，这会牵出一个大案子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本来觉得这宗离奇的纵火案就够厉害了，没想到，后面居然藏着个更厉害的案子。
“那得赶紧先把张洪给控制住啊。”我脱口而出。
“早上开完会，局里就派人去了山东。另外，领导也联系了泰国方面，请求当地警方协助，尽快把张洪控制住，争取把他带回国内受审。”
听了老张的话，好像有一束阳光照进了我的心里。之前这个案子扑朔迷离，一直没有头绪，我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是潮湿的、阴郁的，现在如果张洪这条线有进展，那么真相可能就会浮出水面。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就好像连下了好多天的雨，现在，天终于要放晴了。
“那我们现在只能等，是吗？等泰国方面的消息？”我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不，我打算从王光耀下手，他是目前跟案件有关联，而且离我们最近的人。”老张肯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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