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迪宝和李丹妮,一个挂在厦门民政局工作人员嘴边的名字。
她生于北京,父亲李树化是中国第一代钢琴家,母亲燕妮是法国人。因为混血家庭,她从小受到了多元的教育,精通法、英、俄、中文。25岁的袁迪宝是李丹妮的学生,那一年他大一,第一次上俄语课。袁迪宝记得,李丹妮那天穿着连衣裙,像天仙一样从教室门口飘进来。因为内心的这种悸动,袁迪宝俄文考试每次都是满分,也引起了李丹妮的注意。两人课后会相约去散步,在西湖边,从断桥走白堤,一直到平湖秋月,义庄,孤山,再从里湖回来。对于这份礼物袁迪宝心怀感激,但他也知道,有些感觉不全是感激。朦胧无法戳破,那时候的袁迪宝已经有了发妻,做护士的黄秀雪。这个秘密袁迪宝一直没有告诉李丹妮,两人的散步活动也一直继续。彼时全国大学大调整,袁迪宝读的医学系并入现在的华西医科大学,需要去成都读书。“......我想我实在对不起你,我要求你给我严厉的惩罚……”法国的生活是艰难的,李丹妮属于“杂种人”,李母则属于穷苦阶层,要在工厂打工维生。父亲没有护照,只能先去泰国投奔李丹妮的祖母,1962年才辗转到了法国。最重要的娘俩在中国生活了太久,已经和法国社会格格不入。行李箱里装的都是中式蓝色大棉裤和布鞋,走上街总是奇奇怪怪。后来还是在当地劳动局的帮助下,李丹妮才找了一份打字的秘书工作。此后半个世纪她一直单身,用打耳洞的方式抵消情感的压抑。意思是,黄秀雪于私,为自己培养了三个孩子;于公,为国家出力修建了鹰厦铁路。不全是写肉麻情话,更多的是,袁迪宝一天吃几顿饭都要写进信里告诉李丹妮。不过这件事黄秀雪没有声张过,也从未提过李丹妮这三个字。唯独有一次,困难时期,李丹妮从法国给袁迪宝寄来了奶粉、衣服、饼干。黄秀雪笑着说,既然做孩子们的义母,就要多寄一些才是。真是个伟大的女人,但估计袁迪宝当时也是听不出好赖话,真就把孩子们的照片寄给李丹妮看。话里话外的真实意思不能细细琢磨,也许应该感谢时代。动荡的那几年里,一把大火烧光了袁迪宝存贮的写给李丹妮的信(袁迪宝的姐姐还存有100封)。此后生活恢复,袁迪宝又陆续给李丹妮去了几封信,但她没有再回复。1976年10月12日,她给厦门防疫站去了一封信,里面写着:比如袁迪宝出差时,有空就会去杭州看看,看看当年的那个地方。因为表现出色,法国政府授予了她骑士勋章,还给她出版了传记。在书的封面上,李丹妮写到:“叶子往这边倒,大雁奋力却向那头飞。我的这辈子就是这样。”1994年黄秀雪因牙龈癌去世,袁迪宝成了“单身”,十几年里独吃独住不与人来往。子女们觉得生活越过越潦草不是个办法,便想着法开解老爷子。那时候袁迪宝已经82岁,终于向孩子们坦诚了那段往事。儿孙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传奇,纷纷怂恿袁迪宝给李丹妮写信。2010年3月31日、4月1日,袁迪宝用了2天时间,写了相同内容的5封信,装在两个信封里寄向了法国。大致内容就是回忆当年,最后再旁敲侧击问问个人隐私。她回信说,自己一直一个人过,正准备进修道院孤独终老。袁迪宝没想过能有回信,激动得跳了起来,更是强烈要求李丹妮来厦门。2010年9月16日,袁迪宝的三儿媳妇去法国接到了李丹妮。每天9点出门散步,11点回家吃饭,一路上袁迪宝嘚嘚不停。李丹妮也不好到哪去,本来就多愁善感,只要一会看不到袁迪宝,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老爷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假如有多一层的关系,也许不会坚持到今天了……”也是袁迪宝的这种个性,李丹妮的晚年生活多了许多快乐。只是毕竟年纪大了,2017年10月19日,袁迪宝先走一步,2018年7月12日李丹妮也去了。朦胧的爱了3年,分离55年,结婚8年,真得很传奇。就像袁迪宝儿媳说的:中国人的爱情,上世纪50年代是纯爱,70年代是阶级之爱,今天是物质之爱。当然,以现在的眼光看,袁迪宝还是不太厚道的,自己啥都没耽误,有妻有子,让李丹妮自己孤独了55年。爱情只是一颗小种子,在不同的人心里会开出不一样的花。至少三个当事人“不爱之爱”的那55年里,因为爱情,爱从未消失,因为爱情,也各自坚守住了底线。就像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也像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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