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战乱被迫让我们相隔两地,但亲情永远是我们连接的脐带,无法分割。
“爸爸,我是桐华,我来看你了” 简单真挚的话语从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口中说出,床上的百岁老人也绽开笑脸。
01
1921年,王道璜出生于湖南宁乡一个贫穷的小村庄。
14岁那年,国破家亡之际,他被蒋介石抓了壮丁,被迫加入了国民党军队,自此开始征战沙场。
四年艰苦卓绝的抗战岁月后,王道璜重返湖南故里,与同乡的刘咏兰结为连理。
并在1940年迎来了他们的长子王桐华。
随后两年,又有了大女儿,家庭洋溢着初为人父母的喜悦。
然而,好景不长。
和平的曙光尚未照亮每一个角落,一纸紧急调令又将王道璜召回了抗日的最前线。
1945年,抗日战争结束,内战却开始了。
失去了民心的国民党节节败退,最终选择退往台湾。
1948年底,身为国民党军人的王道璜接到了前往厦门的调令。
作为赴台前的准备,他别无选择,只能服从命令。
在出发去厦门前,王道璜让妻子刘咏兰返回湖南老家,将两个孩子接到厦门。
但此时,刘咏兰已怀有身孕,行动诸多不便。
而王母害怕战乱中夫妻二人遭遇不测,两个孩子无人照料,因此要求留下孙子孙女。
刘咏兰虽有万般不舍,权衡后也含泪同意,孤身一人前往厦门与丈夫汇合。
临别之际,刘咏兰对王桐华反复叮咛:“你要照顾好妹妹,等爸爸妈妈回来接你们。”
这句话,成了王桐华童年记忆中关于母亲最深刻的烙印。
1949年4月,王道璜夫妇随国民党军队抵达台湾。
原以为这只是暂时的离别,很快就能重返故土与家人团聚。
然而,海峡两岸的军事对峙状态持续多年,民众之间的往来与通信几乎完全中断。
无数家庭因此天各一方,骨肉分离长达数十年之久。
面对回乡无望的现实,夫妇二人只能默默等待,将满腔的思念化作对家人的深深祝福。
在台湾的日子里,王道璜夫妇又相继迎来了四个新生命。
家庭生活虽算富足,但他们心中对大陆那对子女的牵挂却从未减少。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只能以奶奶能够妥善照顾孩子们来安慰自己。
但实际上,孩子们所经历的艰辛与磨难,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02
1949年的年末,王道璜的母亲因病离世,留下了年幼的王桐华兄妹俩,他们只能依靠叔叔的照顾度日。
失去双亲庇护的他们,在村子里常遭受同龄人的排挤,有人甚至嘲笑他们是野孩子。
每当夜幕降临,或是听见其他孩子欢快地呼唤“爸爸妈妈”,王桐华与妹妹的心便会被无尽的思念与酸楚填满。
他们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早日见到远在台湾的父母,一家四口一起生活。
然而,岁月如梭,希望渐渐消逝。
在那个物资匮乏、生计艰难的年代,兄妹俩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挑战与挣扎。
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努力活下去,等待奇迹的出现。
然而,命运并未眷顾这对苦难的兄妹。
1965年,长期饱受营养不良之苦的妹妹终于病倒了。
在那个医疗条件有限、家中一贫如洗的情况下,她最终未能战胜病魔。
在王桐华的怀抱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年仅二十三岁。
妹妹去世后,王桐华再也没有了牵挂。
家境贫寒的他当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生活的重压下,他将对父母的思念与期盼深藏心底,化作默默前行的力量。
03
王桐华本以为,此生与父母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无缘再见。
1980年的某个平凡日子,已步入中年的王桐华正弯腰耕作于田间,汗水浸湿了衣背。
就在这时,一位亲戚匆匆而至,手中紧握着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件。
正是这封信,让王桐华的余生多了一份牵挂,少了一些遗憾。
原来,王道璜并没有忘记远在内陆的子女。
他请了一个在香港九龙的朋友,帮自己寄一封家书到宁乡给儿子王桐华。
信的收件地址是“湖南省宁乡县西冲山王家湾”。
这是解放前的地名,新中国成立后行政区划有变,信久久无法送到王桐华手中。
直到一个多月后,王桐华一个亲戚偶然在邮政处看见这封信,将它取回来,送到王桐华家。
王桐华按照信中提示,给父亲香港九龙一位张姓朋友回信,由他转寄台湾给王道璜。
此后几年,信件不断穿越海峡,寄托彼此思念。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转眼已是1987年。
这一年,台湾当局顺应历史潮流,放宽了两岸交流的限制。
部分台湾居民得以踏上探亲之旅,结束了长达三十余年的骨肉分离之痛。
然而,对于曾担任国民党要职的王道璜而言,他的探亲之路却并非坦途。
通过多方努力与协调,夫妇二人最终获得了前往香港的特别许可。
消息传来,王道璜夫妇激动不已。
他们迅速写信给王桐华,告知数月后在香港团圆的喜讯。
1989年的秋天,王桐华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踏上了前往深圳的列车,再转乘至香港九龙。
与此同时,王道璜夫妇也乘坐着从台湾驶来的船只,满心期待地驶向那个即将重逢的港湾。
当两位老人与久别重逢的儿子紧紧相拥时,泪水与笑容交织在一起。
所有的等待与思念在这一刻化作了无言的泪水。
而大女儿的离世也成为了他们心中永远的遗憾与痛楚。
“父亲从未提政治,也很少说他的经历,他们后来又陆续生了4个孩子。爸妈每天要午睡,母亲喜欢吃海鱼……”
短暂相聚一周,王桐华好像重返童年。
妈妈给他买了几套衣服,包括现在还在穿的那件浅军绿色棉衣。
30年来,每逢重要日子,他才翻出来穿上。
他说:“干农活时不穿,怕弄脏。”
“爸妈带我去了香港的海洋公园玩,我像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大孩子。”
分别前,父母塞给王桐华1000美元,让他分给照顾自己的两个叔叔点,自己留些。
返乡后,隔着海峡,王桐华依旧和父母用家书联系着。
然而到90年代中期,王桐华再也没有收到过父母的来信。
他曾去信询问,却石沉大海。
“也许,他们已经去世,毕竟年纪大了。”
王桐华当时这样想着。
04
而海峡这边,在香港分别后,王道璜夫妇因多次搬家不慎遗失了王桐华的联系方式,导致两家的联系再次中断。
岁月流转,王道璜夫妇年事已高,分别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和健忘症。
而他们在台湾生育的子女又都不在身边,只能将二老送入安养院。
这样一来,他们与大陆长子王桐华的联系变得更加渺茫。
2018年秋天,王道璜夫妇的台湾子女王枋华和弟弟从美国回到台湾,探望年迈的双亲。
在这生命的黄昏,夫妇二人心中对于和大陆长子重逢的渴望如同荒野中的野草,疯狂滋长,成为他们晚年最大的心愿。
为了了却父母的心愿,王枋华开始积极行动起来。
她利用自己在台湾的人脉和资源,向多方求助,希望能够找到王桐华的联系方式。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通过湖南宁乡的有关部门,以及当地群众的帮助,成功获取了王桐华的信息。
当79岁的王桐华接到来自台湾的电话,确认自己年迈的父母仍然健在时,他感到无比震惊和激动。
时代发展,科技进步,他提出了视频通话的请求,希望能够亲眼见到久别的双亲。
在多方协助下,一次跨越海峡的视频通话得以实现。
当时的王道璜病情严重,但当志愿者问他的大儿子叫什么名字时,明明谁都不记得的王道璜,却将“王桐华”3个字脱口而出。
屏幕两端,王道璜夫妇与王桐华虽然相隔万里,但亲情的力量让他们仿佛就在彼此身边,泪水与笑容交织在一起。
05
2018年11月,相关志愿者准备赶往湖南长沙,协助王桐华赴台探亲。
由于年龄较大,加上经济条件不好,王桐华一度有些为难,“父母想儿,我也想他们。但我年事已高,从没坐过飞机。”
最终在2019年1月,探亲志愿者帮王桐华购买了长沙至台北的往返机票,并安排人一同与王桐华踏上前往台湾的航班。
当王桐华踏入台北安养院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他望着轮椅上沉默的父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轻贴近父亲的脸庞,用颤抖的声音唤道:“爸爸,我是桐华啊!”
王道璜虽已无法言语,但那抹从心底绽放的幸福笑容,是对这份迟来的团聚最温暖的回应。
一旁的刘咏兰激动万分,连声确认:“这是儿子,儿子来看你了。”
每天下午4时,安养院才允许探访,王桐华就去陪父母说话,给他们洗脚按摩。
上午空闲时,台湾的妹妹王枋华带他四处游玩。
重逢的喜悦中,王桐华从妹妹口中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父母早已立下遗嘱,将遗产的一部分留给了他。
然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认为自己在父母晚年未能尽孝,能够重逢已是莫大的幸运。
他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希望父母能够安享晚年。
在台北的最后一个下午,刘咏兰紧紧握住王桐华的手,未语泪先流。
“儿啊,别怨我们,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我和你爸也是不得已。我们都是快走的人了,你要注意身体。”
刘咏兰还从身上掏出一瓶药膏递给王桐华,告诉他哪里不舒服就擦哪里,嘴上还叮嘱着他要保护好身体。
一如70年前离开宁乡时,对儿子的百般叮咛。
王桐华郑重地点头答应:“我听妈妈的话。”
这句话,简单却饱含深情,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拥有着父母的爱,我们永远是个孩子。
爱让两代人跨越千辛万苦相见,距离不是爱的阻碍,时间不会让爱消逝。
无论岁月如何更迭,那份源自父母的爱,永远是我们大家心中最温柔的港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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