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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预告 | 伯格曼的怕与爱——关于电影与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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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11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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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经常看自己的电影。因为看时我会变得神经兮兮,随时要哭……这种感觉太糟了。”

——伯格曼

英格玛·伯格曼,这位导演中的导演、欧洲艺术电影“圣三位一体”之首(伯格曼与费里尼、塔可夫斯基并称为世界现代艺术电影的“圣三位一体”)有着60年代以来欧洲艺术电影难以逾越的成就高峰。

他对现代电影的影响,就像是武林里的达摩祖师,后来世界各地的电影导演,没有一个不算他的徒子徒孙。

李安曾经说过:“它的画面和主题,深深震撼了我,《处女泉》成了把我点醒的启示录。自那以后,我觉得自己彻底改变了,我暗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做电影。”

“伯格曼的电影是任何一个电影人都想拍摄的,哪怕只是拍出其中一部。”另一位大导演伍迪·艾伦则这样仰望他。

这样评价似乎还不太贴切,伍迪·艾伦在祝贺伯格曼70岁寿辰时又说,“自从电影被发明出来之后,英格玛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电影艺术家。”

“我只对两个人的看法感兴趣,一个人叫作布列松,一个人叫作伯格曼。”同为“圣三位一体”的塔可夫斯基则这样评价他。

“世界上唯一一位能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加缪那样,诉说人性的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一点也不怕得罪同辈的导演。

沙龙:伯格曼的怕与爱

——关于电影与哲学

主办:同济大学哲学社

嘉宾:赵荔红、胡桑、余明锋

时间:2023年4月23日,19:00

沙龙地址:上戏艺术书店

(上海市静安区华山路620号)

—— 嘉宾简介 ——

赵荔红,散文作家,电影评论家。著有散文随笔集《宛如幻觉》《意思》《回声与倒影》《最深刻的一文不名者》《世界心灵》《情未央》,电影评论集《幻声空色》《七个半导演》等。主编有《中国书写:二十四节气》等。曾获紫金·雨花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等。

胡桑,诗人、译者、学者。哲学博士。德国波恩大学访问学者、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著有诗集《赋形者》、散文集《在孟溪那边》、评论集《隔渊望着人们》《始于一次分神》,另有奥登、洛威尔、辛波斯卡、米沃什、鲍勃·迪伦等人的诗集、随笔集出版。现任教于同济大学中文系。

余明锋,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哲学系副主任,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德国哲学、政治哲学和艺术哲学。著有《还原与无限》,译有《敌基督者》《何为尼采的扎拉图斯特拉》《政治哲学与启示宗教的挑战》等。

现场名额有限,参加沙龙的伙伴们,

可识别上方二维码,提前报名预约哦!

赵荔红:伯格曼的怕与爱(节选)

4. 爱的可能

伯格曼所有电影,都致力于探讨现代处境下,人面对的两个问题:

如何修复人与人之间难以沟通的紧张关系,如何缓解孤独的现代人的焦虑、不安、恐惧的精神状态?如何面对人和上帝之间的关系,用什么来挽救上帝缺席后人的信仰危机?

伯格曼用以消弭这两对矛盾,开出的药方都是:爱。

首先,在家庭关系中,伯格曼倡导一种真正的、具体的、切实的爱。爱不仅是一种仪式,不仅仅停留在言辞上,也不必通过小说、音乐或别的什么载体辗转表达,爱就是一种行动,爱首先要让亲人、爱人、邻人感受到。《秋天奏鸣曲》中,伊娃与母亲夏洛特对话,好似两把大提琴的协奏,随着对话变得声嘶力竭,和弦中断了:伊娃一辈子都在追随、模仿、取悦母亲,“在其缩小成少女的身体中窒息了,我们无法忘记她的发辫、有框眼镜、执拗的撅嘴和泪水迷离的双眼,”而母亲夏洛特,“如同一面镜子,她的爆发、她的缺席、她的充满陷阱的词句、她的谎言,这面镜子将被伊娃话语中的棱角打碎了。”(约瑟夫·马蒂)伊娃抱怨母亲从未真正爱过她,母亲的爱仅仅停留在言辞上,如同所有孩子,她需要的不过是母亲本身,母亲的呼吸、柔软身体、芳香气味、鼓励的眼神、温柔的声音,哪怕是看见母亲、与她呆在一起就很满足,她不需要一个远在天边、光芒四射、站在舞台上被鲜花与掌声包围的母亲。这番对话,逼迫夏洛特坦白,她自己从小也没有被人爱过、不知道如何去爱;可是一旦夏洛特意识到自己丧失了作为母亲的爱的能力,她又无法承受这种爱的缺失,就逃走了,女儿与母亲再一次隔离。影片结尾,伊娃再次给母亲写信,请求原谅,渴望再次相聚。母亲与女儿的激烈争吵,是一次宣泄,将遮蔽生活的谎言面纱撕扯掉,将隔在母女间的镜子打碎了,真相裸露出来,母女间的情感才开始沟通,爱才能在废墟上重新生长。影片的第一封信,是邀请、是沟通的开始;影片结束,女儿的信,是和解与宽恕,是爱的可能,爱的开始。此片基调是温暖的金黄色,维克多旁观着母女间对话,用一种戏剧化声音对观众说:“我请求你的原谅,一切都还不算晚。”

《呐喊与低语》中,妹妹安妮病逝后,魂魄不愿离去,渴望两个姐姐多多爱她,她喊道:“接受我!让我温暖!留下来陪我!别抛弃我!”一个死人,存有对孤独的恐惧、对爱的渴望,爱的缺失,让死去的人灵魂难安。然而,死去的妹妹发出的爱之邀请,让姐姐卡琳和玛利亚惊骇极了,她们尖叫着,甩掉妹妹的手,夺门而出,留下妹妹独自承受死亡的孤独。伯格曼说:“如果没有充满柔情的动作,一切爱的词汇都是虚假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女仆安娜,这个真正的基督徒,在儿子被死神夺走后,依旧保持对上帝的虔诚信仰。安娜用她那双怜悯的、同情的、宽恕的眼睛,沉默地看着妹妹所受的病痛、两个姐姐孤单而虚假的情感生活。此时,安娜解开自己上衣,袒露着乳房,将死去的安妮的脑袋抱在怀里、枕在大腿上,温柔地拍着她,安妮在她怀里不是“死”了,而是安宁地睡着了,好似一个沉睡的婴儿,安娜坚定地看着前方……那个姿势,如同梵蒂冈米开朗基罗的圣母玛利亚,她坐着,将死去的耶稣横抱在怀里。安娜这个名字来自《圣经》,代表信奉福音书的单纯之爱,安娜仅仅是个女仆,没有多少上层人士的知识、教养,但她吐出的温暖气息能够让人穿越死亡、回归于爱,伯格曼说:“她本能地把爱与柔情给他人,她的爱完全体现了'给科林斯人的使徒书信’的精神,在我看来,这一点非常重要。”让-卢普·帕赛克也说:“这是一部为爱而战的电影(脱去所有面具的爱,调和温柔与性感的爱),它是唯一能与孤独的死亡抗衡的东西。……只有当爱赋予它真实的意义时,真正的救赎才有意义。”

在上帝与人的关系上,爱,或许也是重建信仰的可能。

伯格曼说,拍摄《处女泉》(1960)时,他对宗教是非常绝望的。他所说的宗教,应该指新教(路德教也是新教),尤其是加尔文教派。故事发生在14世纪,一个基督教家庭,父母都是虔诚教徒,在一个春天早晨,他们的女儿、洁净的处女卡琳(Karin)盛装打扮,穿过鲜花盛开的草地、明净的湖泊、浓荫的森林,前往远处教堂去向圣母玛利亚敬献蜡烛。一切完美到近乎不真实。灾难与暴力悄悄降临。在森林中,卡琳遇到三个“牧羊人”(注意啊,是牧羊人),他们竟强奸了洁白、单纯、对世界满怀善良愿望的处女卡琳(还带着敬献圣母的蜡烛),并杀死了她,剥走她身上所有值钱衣饰(行刑者分走耶稣的衣物),将她一个人,孤零零抛在森林里。这是怎样的悲惨呢?上帝为何要这样对待他的虔诚信徒呢?是试探吗?罪犯行凶时,上帝为何沉默?上帝不在了吗?卡琳的父亲托雷(T öre,马克斯·冯·赛多饰)如同约伯,对上帝发出怨恨之声。他要复仇。他似乎不再相信这个基督教上帝,而是回到自然神奥丁那里,他以传统的方式,沐浴、斋戒、用桦树枝条鞭打自己,经过这些仪式后,“父”坐在位置上,如同奥丁大神,看着沉睡的凶手,积蓄着愤怒,然后,他一个又一个地杀死三兄弟,连同手上没有沾上血的小孩子。以复仇对待恶行,以杀戮对杀戮,以暴力对暴力。完美消失了,圣洁不再了,死亡与复仇是对上帝缺失的宗教的反抗。但复仇结束、暴力宣泄之后,新的信仰是否能重建呢?伯格曼表达了重建信仰的可能性。杀死行凶者后,死亡平息了愤怒,父亲呆滞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喃喃自语:“神啊,请宽恕我所做的一切吧。”此时,他呼唤的神,依然是基督教上帝。一家人前往森林寻找女儿,看着女儿孤单单裸裎着躺在路上,母亲哀恸哭泣,父亲转过身,好似约伯,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呼喊:“主啊,我向你起誓,为了弥补我的罪孽,我要在女儿尸体所在的地方亲手用岩石和砂浆修建一座教堂。”这意味着,完美、贞洁破除后,经历了罪孽、死亡、复仇,父亲重新认识了生命,在这个痛苦的过程中,他懂得了宽恕的意义,他要重建信仰……父亲抱起女儿的头颅,这时候,就在女儿身子下面,她躺着的地方,有泉水汩汩冒出来,泉水越来越多,流淌成小溪,所有人都跪在泉水边祈祷,女仆英厄莉也捧起泉水,洗涤她曾经的恶念、妒忌,她怀孕的婴儿即将诞生,卡琳的母亲在泉水中也释放了痛苦、绽开了笑容……宽恕是可能的,重建信仰是可能的,洁净的处女泉,汩汩流淌而出……

如果说,《处女泉》对这种重建信仰的力量还是模糊的,那么,在《第七封印》中,伯格曼将这种信仰,明确落实在“爱”上面。电影是从两种苏醒开始的:骑士苏醒后,看见的是死神,他以理性、智识来与死神博弈,换取的不过是延迟死亡时间,骑士最终死在自己城堡,这喻示着欧洲骑士制度及理性主义的终结。另一种,是巡回剧团的游吟歌手约弗(Jof,尼尔斯·波佩饰)的苏醒,他苏醒后作了一首诗,欢欣地坐在自然之中,歌唱着,吹着风,听着鸟鸣,嗅闻草木芳香,恍惚中,他看见戴王冠的圣母玛利亚,牵着小耶稣走过草地,微笑着,嬉戏着,洋溢着爱。约弗感受到了真正的基督的爱。后来的情节是,歌手约弗带着妻子米亚、他们的儿子,原本是要跟骑士去城堡,当他看见骑士与死神下棋,他知道,骑士是下不过死神的,就乘死神不留意,带着妻子儿子走另一条路,离开了骑士和死神。这条路,是充满爱的、是在自然中的,是歌唱的、诗歌的道路。影片结尾,教士死了,骑士也死了,只有歌者约弗全家活下来,他们坐在草地上,在阳光中,远远看见在那乌云笼罩的山顶,死神带着骑士、教士及其他人,艰难跋涉……诗人、歌者约弗象征约瑟夫,妻子是玛利亚,他们的小儿子是耶稣。爱与歌唱,使他们战胜了死神,获得了新生。1975年,伯格曼接受采访,谈到对路德派基督教的态度:“宗教谈论两个主题——戒律与爱,烦恼的是,所有人都忘记了爱,却在心底呼唤戒律。于是问题产生了。”显然,伯格曼愿意返回到《福音书》的基督教,返回到倡扬“爱”的耶稣那里。

爱的信仰,在伯格曼探讨家庭伦理与人和上帝关系中,结合在一起。其代表就是《犹在镜中》。伯格曼说:“《犹在镜中》拼命想表达一个非常简单的哲学:神即是爱,爱即是神;被爱包围的人就是被神包围的人。”被人造“蜘蛛神”、伪造的上帝控制的卡琳,最终精神分裂送进医院。在这个过程中,父亲大卫终于明白,以到国外写小说逃避责任、摆脱忧愁,这是错误的,他应该承担起家庭责任,用爱来弥补一切。儿子米诺斯因为姐姐的迷惑而犯下乱伦之罪,当他告诉父亲自己的恐惧、迷惑时,大卫对儿子说:“坚信爱是现实,不管是哪种爱。”“对于你来说,上帝和爱是相同的。”米诺斯就是伯格曼自己,“这个想法填充了我灵魂的虚无。于是虚无成为一种财富,绝望变成生命,就好像从死亡那里得到痛苦的赦免。”影片结尾,米诺斯站在窗前,面对大海,初生的太阳将新鲜灿烂的阳光洒在海面沙滩,米诺斯说出最后一句话:“父亲跟我说话了。”这是一句双关语:父亲与米诺斯敞开心灵对话,父子间不再隔阂、有了真正的交流;米诺斯听到天上的父的声音,心中有了爱,“父”不再是沉默的。就像塔可夫斯基的《牺牲》,当父亲烧掉房子被精神病院的车接走后,小孩子拎着水桶去给一棵枯树浇水,他似乎看见树复活了,枝叶繁茂、开出了花,沉默的小孩子小声地问:“父亲,'太初有道’,这是为什么?”

尽管伯格曼提出了爱的信仰,爱是否可能?现代人身处异乡,爱能在异乡存活么?爱否有力量来挽救日益瓦解的传统、日益破碎的家庭、日益原子化的个人吗?伯格曼是心存疑虑的。所以,伯格曼是努力要返回到故乡传统里,返回到自然之中:《呐喊与低语》结尾,是一个梦幻,三姐妹与母亲在花园里荡着秋千、愉快地说话;《沉默》中的母亲带着儿子在返乡途中,小约翰不再沉默,说出了“灵魂”两个字;《第七封印》中的诗人歌者约弗,带着妻子儿子,摆脱了死神,影片是在草地上、阳光下,在美好的自然中结束;伯格曼晚年拍摄的《芬妮与亚历山大》,母亲与两个儿子,最终逃离了主教的阴暗城堡,回到祖母那明朗的、充满生机的白色大房子里,母亲同时返回到剧院、舞台。在伯格曼这里,故乡(传统家庭)、自然、舞台(电影、戏剧与诗歌)是一体的,都是歌颂爱的。在爱的可能中,伯格曼引用斯特林堡的话结束影片:“梦与现实是同一样东西。一切都会到来,一切梦都是真实。”

爱,或者是现代人用以抵抗自身处境、获得救赎的一条出路。

《伯格曼的怕与爱》,全文载于赵荔红 著:《七个半导演》,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6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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