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杜杜
<huabianyuedu>
艾伦凌晨打电话给我：“大年，我很不好。我摇到一个男人，他就要过来我的房间。”
我瞬间睡意全无。一边问着她在哪儿一边摇醒身旁的老公。“快起快起，艾伦跟阿德出事了！”
艾伦与我，不算闺蜜也不算老友，认识她时，她是阿德的女朋友，阿德是老公的发小。第一次见他们，艾伦显得比阿德要大几岁，不漂亮，但气场强大。阿德颜值爆表，在她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弟相。嗯，后来知道，他们就是姐弟恋。
艾伦是个事业狂，知名大学的研究生，非要从销售小妹做起。三十岁自己的手游公司已经上市。我们认识后，聊得投缘。我家里几件像样的行头，Coach的包包，Dior的香水，都是她飞国外顺便带回的小礼物。当初她跟阿德在一起，我问过老公，她那么有才又有财，为什么会看上阿德这样的穷小子，男人光好看有什么用？老公说，爱情呗。难道连你都不相信爱情了？我立刻为自己的俗气汗颜。
我把电话拨回去，问艾伦在哪儿，她挂了不再接。打给阿德，他的电话已关机。惴惴不安过了一夜，早上接到艾伦的电话。“大年，我来了上海。我们聊聊。”
我在出站口接到艾伦，看她整个人像是被掏走了些什么，看起来松松垮垮。她说不要回家，就近找地儿坐坐就好。然后就抱住我开始哭。其实我大概猜到了，就是太太常见的烂俗剧情。艾伦的公司是她一点一滴青春岁月拼出来，所以她一直节俭低调。他们婚后的公寓，余出来的一层往外出租。阿德之前就经常夜不归宿，后来甚至旁若无人地跟女租客调情，直到艾伦亲眼看到他们厮混在一起。
“我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脑子混乱理不清楚。我想报复，我想跑到远一点的地方消失一段时间，可不过是从北京来到了上海。昨天我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看到外面都是情侣。人们放孔明灯，游船，酒吧里传出热闹的声响。只有我死尸一般躲在人少的角落里，蚊子在我身边嗡嗡地闹，我打开手机摇一摇，找到了跟我一样孤独的陌生人。我们聊了很久，后来他问我在哪个客栈，问我是不是要他过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说，我怀孕了。他就再没有回复了。”她苦笑了一下，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样凄楚。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助，又显得十分苍老。
“大年，我知道我老，又不漂亮，就算他看中的是我的钱我都不在意。我是想好好跟他过一辈子的，我养他一辈子没有问题。可是，我怎么能容忍他当着我的面跟别人在一起！”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又想起她跟阿德结婚前讲给我的故事。那一年，她十八岁，高考结束后陷入了巨大的虚空中。她没有办法填补失去习题和模考的白天黑夜，就报了一个电脑班，然后认识了电脑班的老师老姚。老姚其实也不老，比她大十二岁，是结婚有娃的理科男。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他。电脑班结束前的晚上，艾伦的父母出差都不在家，她做许多可怕的梦，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总之一切恐惧都指向一个结果——她拨通了老姚的电话。老姚进门时，她刚刚洗过澡，空身穿着肥大的睡衣。她一下子抱住老姚开始哭，然后老姚抱着她过了一整夜。当时是在网上，她一句一句发过来。我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又发：他真的就那么抱了我一整夜，我对男女之事虽不太懂，但知道那不是全部。他只不停地对我说，我是个好女孩，应该遇到真正珍惜我的人，我要完美地去遇见属于我的另一半。之后，我就那么傻傻地爱了老姚十几年，虽然后来已经跟他完全失去联系。
那时听到这个故事，我的心情并不比现在轻松。我也并不问后来她为什么会接受阿德。她的爱在我心中就像奶茶与陈升的传说，让我仰视膜拜钦佩滔滔不绝，但是却很心疼。所以她说要跟阿德结婚时，我是第一个祝福的。我想，婚姻可以治愈她对所谓爱情的执念。只是，没想到最终这样。
“大年，我现在好想到老姚身边去，就算给他做情人，都不至于像现在弄得自己像个笑话。”她说这话时无比懊悔的样子。我能说她说的是傻话吗？老姚大概已经真的老了，成了一个肚子隆起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也许家庭和睦婚姻美满事业有成，也许婚姻不幸穷困潦倒病痛缠身，问题是，他爱过她吗？就算爱过，现在还爱吗？更大的问题是，他们，一切在爱情经年之后的人们，还回得去吗？
更何况，艾伦是真的怀孕了。
老公拨通了阿德的电话，阿德在电话里解释，他哪里有当真，他怎么会看得上那样的女人，他马上就赶过来接艾伦回去。他会做一个好老公好爸爸，他不会再让艾伦出走。
我就那么眼巴巴看艾伦乖乖地跟阿德回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阿德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伸出去，像是想揽住艾伦的腰，但却始终什么也没有碰到。
“他们会怎样？”我问老公。
“生下孩子，过日子啊。”
“你为什么不骂阿德？”
“阿德又年轻又帅气，除了钱，还图她什么？”
我几乎石化。“那你说的爱情呢？”
老公看我一眼，淡淡地说：“你真是个执拗的女纸。”
我想起《荒蛮故事》里的最后一场《大闹婚礼》，发现新郎情人的新娘，在婚礼上出轨被新郎撞见，新娘把婚礼搅得天翻地覆，而最后，一切却在人们围观下两人的拥吻中结束。荒诞的情节让人三观尽毁又不免发出一声叹息。爱情是什么东西呢？艾伦十几年的单恋，小镇上差一点发生的艳遇，最后红着眼睛带着笑跟阿德离去的背影，又算是哪一出的黑色幽默呢？
我只好说，这光怪陆离的世间，从不缺故事。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