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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第十章

1959 年 11 月,空军机务训练团与其他院校合并,训练团精减人员,父亲与大批精减人员全部转到地方部队,被安排到山东省军区临沂军分区工作,任兵役局助理员,相对而言工作比较单一和轻松,但父亲的工作干劲还是十足,在征兵期间他总是每天上山入户动员适龄青年参军,加之其它工作,一年到头还是忙忙碌碌,没有休息天。

1960 年 9 月,母亲的随军手续终于批了下来,父亲特别高兴,并于次月就赶赴老家,办理我们入户部队的手续,手续办结后,父亲立即把我们接到临沂军分区家属院居住生活,一家人再一次团聚在一起,过上了吃饭不用愁的城市生活。

1962 年 11 月,父亲又调至山东省沂水县人武部工作,任人武部政工科正连职干事。我们一家人也随父亲一起迁至沂水县人武部大院居住,父亲继续从事宣传动员工作。

1963 年 8 月,父亲晋升为上尉军衔。

1963 年党中央提出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在城市开展“五反”运动,旨在解决干部队伍中的作风和经济管理等方面存在的问题。

1964 年 5 月,从中央到地方都组织了大批社教工作组,在各地开展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起初运动的重点是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清分工为主的“小四清”运动,不久就转为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为主的“大四清”运动。当时父亲被列为重点清查对象,就是因为他当了 18 年的管钱管物的干部,有人认为父亲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呢.要求父亲天天写思想汇报、写检查、交待问题,非要父亲承认自己有问题,父亲脾气倔犟,坚决否认一切问题。

那时父亲时常说,我 18 岁入党,19 岁参军,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打过金门战斗,吃尽千辛万苦,为了革命,天天提着脑袋在打仗,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我光明磊落,从来没有过私心,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老婆、孩子被赶回农村老家,在他们面临被饿死的最困难时期,我也没有贪污一分钱,拿集体一两粮的私心杂念,更谈不上给他们寄去一粒粮食。父亲怎么也搞不懂,这革命怎么革到现在会革到自己头上了呢?为什么要冤枉一个好人啊?父亲拼命大声地喊叫,我冤枉啊!我冤枉呀!工作组人员见父亲态度不好,便组织专案工作组对父亲进行重点审查,并由工作组组长亲自找父亲谈话:“老曹啊!你要老实交待问题,你干了这么多年的财经工作,怎么可能没有贪污的行为呢?我提醒你,有人看到你往家寄过大米,还汇过钱。”父亲听到这些捕风捉影的诬陷,立刻火冒三丈,怒火冲天的说:“简直是放狗屁!按你的罗辑推理,一个人在一个岗位上工作时间长了,就一定会有问题,那中央领导在一个岗位上一干就是几十年,难道他们也都有问题吗?我长期从事财经工作,说明领导对我信任,说明群众对我放心,也说明我工作做得好!你们应该表扬我才对……”工作组张组长容不得父亲多说,大声地训斥起了父亲:“你不要执迷不悟,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可要想好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此时父亲的声音也高了起来,“谁看到我邮寄大米回老家了,让他过来与我对证,我什么时候?在那个邮电所寄的?你们应该相信我这个出生入死的老兵,我确实没有贪污,也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一两米,你们可以派人去我老家邮电所查啊,寄东西总会有痕迹留下的啊。”父亲义正辞言地予以反驭,坚决否认这些无中生有的罪名。

第一次谈话结束后,工作组张组长让父亲回家好好反省写检查等待处理。

父亲怎么也想不通上级工作组,为什么这样对待一个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老兵?为什么要诬陷我这个老实人呢?父亲感到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回到家里,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房间上了床,母亲见父亲脸色特别难看,就知道出大事了,她赶紧去了房间,只见父亲用被子捂着头在叹气哭泣,父亲这八尺铁汉是第一次流泪痛苦,母亲吓得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痛苦?”父亲擦去脸上的泪水说:“有人要诬陷我,说我贪污粮食和现金,工作组今天正式找我谈话了,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管粮管钱的干部,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他们就是想要整死我。”母亲听后非常气愤地说:“我们一家老小尽管日子过得不算好,但我们有骨气,再穷再苦也不可能去贪污啊!他们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吗!明天让我去找他们评理去。”父亲见母亲生气了,反过来劝母亲“算了吧,别去添乱子,我坚信共产党的领导,相信共产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别再说了,否则让孩子们听到了,会影响他们身心健康。”其实父母对话的声音很大,我们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吓得不敢说话,但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过去,狠狠的揍揍工作组这些王八蛋。

由于父亲的态度非常坚决,全部否认所有指控,工作组在毫无证据情况下,违规的把父亲关押起来,他们组织一帮人去江苏老家邮电所进行查找证据,一帮人进行审问父亲。在寒冷的冬天,他们用冷水浇父亲的头,让父亲跪水泥板……。当时父亲的胃病已非常严重了,肝胆胃炎症时时发作,疼痛难忍,父亲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痛苦难熬,为了少受折磨,保住性命,最后父亲按照工作组要求,违心的在工作组人员事前写好的交待材料上签了字,并按下了手印,违心地承认贪污过 5 斤大米,20 元现金,并逼迫承认钱和大米偷偷地寄回了老家。

原先工作组跟父亲说好了,只要父亲签字承认此问题,就不再追究父亲的责任,让父亲写份检查就放父亲回家。但父亲签字后,他们又出尔反尔,非但没有放父亲回家,还把此问题做成了黑材料,开除了父亲的党籍。父亲得知自己上当受骗后,暴跳如雷,对着工作人员狠狠地大骂道:“你们不是人,比国民党的心还黑,你们都是骗子! ”

1964 年 8 月,在父亲极其痛苦的时刻,妹妹呱呱坠地。父亲特别想要个闺女,所以在妹妹出生前就给妹妹取名叫建丽(后改名为建玲),寓意闺女像玫瑰花一样美丽漂亮。

父亲如愿得了个千金,本应好好庆祝一番,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被批斗、开除党籍,心中阴霾,时刻在他眼前浮现,冤案不能平反,又有什么脸面见父老乡亲呢,又怎么面对刚出生的闺女啊!

1964 年 12 月,父亲被放回家,要求父亲在家里继续反省问题,等待进一步处理。父亲在家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加上身体又时常生病,身体不断消瘦,身体由 180 多斤瘦到不足 130斤。他永远还是想不通,参加革命十几年,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好可悲!可愤啊!

父亲回到家里反复在想,我决不能就这样坐在家里任受他们欺凌,我必须进行反击,哪怕丢性命,我也要向上级党组织申诉,相信组织会还自己一个清白。此后父亲天天在家写信给原部队机关和首长,请求他们证明自已的清白,写信给上级党组织,还直接写信给中央,要求平反昭雪,恢复党籍,但所有信件都石沉大海,此时父亲非常失望,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父亲准备北上上访。

1965 年 1 月,中央召开了专门会议,制定了纠正社教工作《二十三条》。地方逐步纠正了自 1964 年下半年以来在社教运动中的一些错误做法。部队也逐步开始对社教工作中的一些错误做法进行纠正,然而父亲的问题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澄清解决。就在这关键时刻,老部队机关和首长复信了,信中证明父亲自参军以来,对党忠诚,工作踏实,作风正派,勤政廉洁,无任何贪污问题,称父亲是一位好同志!不久上级组织撤销了对父亲的处分决定,恢复了父亲党籍,全面予以平反。当年制造假案的人员,也当面向父亲赔礼道歉,父亲心胸宽广地原谅了他们。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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