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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业:商都中学

1961年9月,按照上级的分配,我来到了当时隶属于张家口专区的坝上商都县。那时,商都县城里人口不多,土路两侧有几家小商店,还有一个电影院,城西是县人民政府所在地。我和同学王炳炎相随着一起进入了商都县人民政府大院,他是和我一起分配到商都的。

在校时,他学的是体育专业,当时我们虽然同在一所大学,相互之间却并不熟悉,后来是在张家口饭店才认识的。商都政府大院是一个凹字型建筑,教育局长包茂芳操着一口四川话和我们进行了简短而热情的谈话,表达了对支边大学生的欢迎。

得知我们是第一批支边的师范院校本科学生,再加上他也是外地人,颇有亲热感。商都只有一所中学,急需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因此,他对我们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我们被安排在商都县招待所居住。招待所只有两排房,房间内都是大辅,被子整洁干净,在当时,这就算是最好的房间了。我们住下不久,河北北京师院的许大本、孙世林、高欣和河北医学院的陈文就都陆续来了。几天后,我们受到了县委代理书记赵琇的热情接待。他个头不高,但很壮实,说话直爽,是一位工农干部,他的朴实和热情给了我们很大鼓舞。

 在商都吃的第一顿饭是在县委招待所食堂里,大师傅手持大勺,给我们每人满满盛上一碗热腾腾的土豆、白菜、猪肉大烩菜,烩菜散发出的香喷喷的气味,让我直流口水。大馒头随便吃,在国家经济极端困难的20世纪60年代,这就算是一种享受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这是赵琇书记的指示,他让所里给我们吃饱,不受供给指标的限制。据说,当时我们的饮食已达到了地区专员的标准。心想这真是个好地方,因为在这里能吃饱肚子,压根就没想到这仅仅是一次招待,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以后不久,教育局便下了通知,分配我到商都中学任教。在这里,我受到陈少南书记和李同录校长、孟家骥、郑广瑞副校长、韩化童主任的接待。入校后,郑广瑞副校长把菜园子里一间房顶有几片破瓦的小房子分配给我做宿舍,这间房子也是管理菜园的郝万雨老师的办公室,可谓一室两用。那时,最让我关心的仍然是吃饭问题。

当时,商都中学的老教师们能吃到自己的蔬菜。学校分配给老师们每人一块小片荒,由自己去开垦种植,人们多数种的是圆白菜。每天晚自习以后,教师们就在宿舍里“开小锅”,热腾腾的山药烩白菜香气诱人。我和陈修谘老师初到此地,不愿意享受人家的小片荒收入,往往等到他们吃完小锅后才回到宿舍。饥饿没有让我失去自尊,我永远不会贪食他人的劳动成果,要靠自己的劳动改变现状,在我的意念中,我到这里来是支援边疆贫穷地区的教育事业的,而不是坐享其成的。

菜园的管理员兼生物课教师郝万雨老师,年老体弱,教育、教学方法都很滞后。他辛辛苦苦地饲养了十几只兔子,兔笼子就放在我们的宿舍里,各种味道都有。郝老师看到我们吃不饱饭,常常表现出很不安的样子,于是,就把喂兔子的黄豆拿给我们吃一点,这样,我们每晚都能和兔子共进一次晚餐,虽然是人兔共餐,吃起来却津津有味,一碗煮熟的黄豆撒上一些盐,胜过现在的清炒虾仁。

对郝老师给予的帮助,我永远不能忘记。1983年他去世了,我帮助他料理了丧事,也算是对他一种感谢。在寒假期间,我回张家口探视母亲,穿着单薄,很难御寒,郑广瑞副校长送给我一件没有袖子的皮上衣和一件灰布上衣,据说,这是当年发给师范学生用的,他送给了我。这是对我的特殊照顾。商都中学的领导和老师给我的温暖,变成了我努力工作的动力。


学校负责教学工作的是韩化童主任和南振业副主任,他们分配我任高中班的生物课,我欣然同意,多年来的服从分配已经形成习惯。更何况,高中生物课对于我来说是轻车熟路,所以,我没有感到丝毫的紧张和困难。但是大学本科所学到的知识所学非所用,能够用在教学中的仅那么一点,当时我就感到大学师范教育需要改革,教育必须服务于经济建设和社会进步,脱离实际的教育必然招致失败。


学校按照学科编组,我被编在了自然科学组,组长是荆佃宝老师。组内又按学科性质分成物理、化学、生物三个教研小组。学校要求老师们提前一周写出教案,备课组和教研组长要不定期地检查教师们的教案,而且经教研组长签字后才能使用。韩化童主任抽查过我的教案,他说我的教案写得好,内容翔实不说,格式也很规范。他知道我学过教育学、心理学以及教学法,鼓励我要努力做好工作。

他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令我敬佩。当时,学校经常组织各种教研活动,新老师的小课堂请老教师们听课,这叫过关课。此外,还有新授课、复习课、练习课、观摩课、示范课等多类课型,通过这些课,老师们相互商讨,共同提高,对提高教学质量大有益处。那时的老师们,真正是出自内心的相互学习,敢于直言,不带偏见,把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好作风切实贯彻到了教学研究中。


上晚自习时,老师除了备课以外,多数时间和学生在一起,九点半之前是不会离开学校的。工作是三上班,可大家丝毫没有怨言,也不向学校索取任何报酬。夜里,在淡黄色的煤油灯下,闻着呛鼻子的煤油灯味儿,默默地备课,批改作业,辅导学生,鼻孔被煤油灯焰熏得黑黑的。那时,学生的作业是全批全改,一个高中班容量四、五十人,初中班五、六十人,工作量可想而知。学生作业有错,必须要求重做,真正做到了诲人不倦,教书育人、教书教心。每逢节日,教师们还亲自编戏、演戏。教学生活有劳有逸,紧张有序,心情舒畅,这就是那时学校生活的缩影。


从1961到1966年,我过着平凡的生活,做着平凡的工作。期间,先后任过初中32班、38班,高中16班、18班的班主任。当时,当班主任要看政治面貌和家庭出身,我虽然家庭出身不太好,但因为是共青团员,所以能担任班主任,这是组织上对我的最大信任,因此,工作起来非常努力。这一干就是六年。这是我感到最满意的六年,是所学到的知识得到运用的六年,是思想工作丰收的六年。

我从事教学一线工作达30多个年头,送出初高中毕业生千余名。1983年,受到国家教育部,劳动人事部、民委的表彰,荣获少数民族地区科技人员支边证书。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塞北边疆条件艰苦,一切教学设备都没有,我自己解剖并制做人体骨骼标本,亲自制做动植物标本40多套,腊叶标本数百种,这些标本现在还保存在商都一中实验室里。

与此同时,我每年都带着学生到野外实习,采集动、植物标本。除了用于教学外,还作为第一手资料提供给县农科所,用于编写“商都县种子植物志”。此外,我还与学生们一起种植了300多棵果树,并嫁接成功。还带领学生进行真菌培养研讨。这些工作不仅巩固了学生们的知识,培养了他们的能力,也为学校获得了一定的经济利益。

积多年教学经验,我总结出了“十六字教法”,即“启发思维、精讲多练、教会教活、全面负责。”总结出“三先三后一总结”的学法,即“先预习、后听课;先复习、后作业;先独立思考、后共同研究;学完一个单元进行一次自我总结。”其中“十六字教法”,曾在1987年全盟教学经验研究会上做过介绍,全文先后在《内蒙古教学研究》和《中学生》杂志上发表。

现在我的学生多数是普通劳动者,也有不少是学者、专家和各级领导干部,我为拥有这么多学生而自豪,这是其它行业的人所没法享受的“特殊待遇”。我只有这一笔财富。遗憾的是,因为教过的学生太多,以至于连许多学生的姓名也记不清楚了,经常会出现知其人不知其名或知其名不知其人的现象。不过,学生们还记得我。在他们求学期间,我教给他们知识,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这一段时间,是我为商都人民贡献发光最亮的时期。因此,他们没有忘记我。每当见到看望我的学生,忆及往日的学校生活时,我总是思绪绵绵,感慨万千。


昔日的商都中学,如今已发生了巨大变化,这是商都各级领导和人民重视关心青少年成长的结果。60多年的风雨沧桑,商都县第一中学历经艰难,奋发向上,在各级领导和社会各界的热情关怀和大力支持下,办学条件逐年改善,校容校貌明显改观。

而今我已退休,逐渐远离了一中,对她的成长历程也由清晰变得模糊了。但是,一中的老领导和老教师经常来看望我,我知道他们在改革的大潮中激流勇进,为向高校输送合格人才不懈地努力着,因而和往日一样,商都人民对他们寄托着无限的希望,而他们也决不会辜负人民的热望,一定会做出比往日更加辉煌的业绩。这当中,必须永远保留育人的神圣与纯洁;真正端正办学思想,为贫困地区的老百姓办学,做到教书育人,以不负享誉已久的盛名。其中关键在办学理念的确立。


理念是行为的先导,是办学的灵魂,理念必须与时俱进,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更应该实事求是地确立办学理念。秉持“正正规规办学,标准从高从严,切切实实教书育人,工作求真求精”的原则,多方培育学生成才,要以德育为宗旨,以育德为核心,以弘扬中华美德为主旋律,培养全面发展的高素质人才,秉承先驱的旗帜,去开启后来的灯塔。诚如此,则商都一中肯定会创造出新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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