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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母简史:61.核动力

上文书讲到了两栖攻击舰的诞生过程。两栖攻击舰和航母一样,都是美国兵力投送的急先锋。一个是由海向陆输送陆战队或者是陆军。另一个是投送空中力量。当时没有任何国家能与美国在深海大洋里对抗。航母和两栖攻击舰的主要作用,就是上门踢馆,把力量投送到别人家门口。这两种武器承担的其实都是美国的战略投送力量。同时这些武器与美国当时的核政策也是有关系的。

美国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他的力量要跨过大西洋,远渡欧洲。帮助西欧抵御苏联的军事威胁。美国航空母舰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把能携带核武器的攻击机部署在苏联的周边。所以美国人在这方面很舍得花钱,从1952年到1958年,政府财政拨款,每年开工一艘超级航空母舰。美国人陆陆续续建造了福莱斯特号、萨拉托加号、游骑兵号和独立号。这艘是福莱斯特级超级航母。后边几艘可就不是福莱斯特级了,而是小鹰级航空母舰。小鹰级航空母舰是福莱斯特级的升级版。头一艘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鹰号,编号CVA63,后来常年以日本横须贺为母港,没少在咱们家门口晃悠。第2艘就是星座号航空母舰,编号是CVA64,母港是加州的圣迭戈。

小鹰号航母(CVA-63)

小鹰级航空母舰是到现在为止最大常规动力航空母舰。当年咱们的军委副主席刘华清就曾经参观过小鹰号航空母舰,还在航空母舰留下了那张非常著名的照片,他踮着脚尖在看人家舰载直升机的部件。那种好奇的表情真的是太生动了。他可能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我们自己也拥有了比小鹰号还要大的航空母舰。咱们的福建号还在装修呢,还没有正式列装,如果列装以后,福建号应该可以超过小鹰号,成为世界最大的常规动力航空母舰。

小鹰号是1956年12月27号在纽约造船公司开工建造的,到了1960年5月21号正式下水,1961年4月29号在费城的海军造船厂投入服役。小鹰号的标准排水量是61,170吨,满载排水量是82,000吨。整个舰体全长319米,高度39.5米,飞行甲板的长度是326米,最大宽度76.8米。动力系统采用了8座蒸汽锅炉和4台蒸汽轮机,最大功率28.2万轴马力,航速可以达到32节。这艘超级航母装了4台弹射器。如果把需要装备的战斗机、攻击机、预警机、反潜机、电子战飞机和直升机等等全都配齐了,这艘船可以塞进85架飞机,这是多么庞大的一支航空力量啊。

小鹰号航空母舰兵员配置是5480人,其中2480人是航空人员。2930人是船员,剩下的70人是司令部的人员。航母可以承担舰队指挥的任务,舰队司令往往就在航母上办公,人家不得有个配套的参谋班子嘛。航母舰长和舰载机联队指挥官是平级,互相谁都管不着谁,他们上面还有一个航母舰队的司令官管着他俩。一个航母舰队的司令官手下管着三个人,一个是航母舰长,一个是航空联队指挥官,还有一个是附属的巡洋舰队司令官。不过现在就不是巡洋舰队司令官,而是驱逐舰队司令官了。因为现在大部分海军都没有巡洋舰了。

A4攻击机正在从小鹰号上弹射起飞

小鹰号航空母舰非常庞大,也被称为水面上航行的帝国大厦,从底层到舰桥顶部,一共是18层楼,飞行甲板以下还有10层舱室。仅仅是航母甲板上那个小小的岛式建筑,上下也分了8层。这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小镇,各行各业你都给他配齐了。

小鹰号的姊妹舰星座号就属于多灾多难,它前后着了两次大火。1960年的12月19号,星座号航空母舰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了,但是船上突然发生了大火,这场大火,从上午开始一直烧到了深夜。这时候船上有好几千人在工作呢,火烧起来以后整艘船,内部到处都是浓烟滚滚,本来这艘船房间就多,里里外外有2400多间舱室,本来就跟迷宫一样,现在弄的伸手对面不见五指,到处都是烟,好多人在里面转来转去就出不来,于是他们就在拼命的敲打船体。外边的人听见里面铛铛铛的敲钢板的声音,也想把他们救出来,没办法你就得用气割机把船体的钢板给切开。

对于消防队而言,这也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战斗,这艘船太复杂了,船头船尾都在着火,消防队员们根本无法兼顾。后来大家不是把船体钢板给切开了吗,消防队借此机会就往里灌水,结果灌进去的水立刻就变成蒸汽喷出来了,由此可见里边这场大火烧的有多厉害。

星座号航母火灾

等到大火终于被扑灭的时候,已经造成了50人丧生,300多人受伤,现场别提多惨了,消防队员们闯进一间舱室,发现在这间狭小的舱室里面死了11个人,他们试图用手绢捂住鼻子,但是根本就没什么用,他们最后还都是被烟熏死的。

这场大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呢?事后一调查,发现是现场的一辆卡车不小心撞断了一根挥发性航空燃料的管子,导致燃料外泄。当时这艘航空母舰还在船厂里,所以船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飞机,这些航空煤油不是用来供飞机使用的。是用来清洗船上的管道的,结果这一不小心就漏出来了,露出来以后这燃油就沿着甲板开始到处渗漏,滴进了下层甲板,下边有一帮工人拿着焊枪正在那儿烧呢,遇到煤油那还能好得了吗?大火瞬间燃起,完全失控。当时造成的经济损失是7500万美元,要知道星座号一艘航空母舰的总成本也才2.64亿美元,这一场大火几乎都烧掉了1/3,工期足足推迟了7个月。

星座号(1962年)

到了1961年的10月27号,这艘船彻底交给了海军,算是正式入列了。过了10天以后到11月7号,这艘船又着了一把大火。这次可跟船厂没半毛钱关系,这纯粹是海军自己搞出来的,好在火灾规模不大,死了4个人,有9个人受伤。船本身没受什么损失,后面就该干啥干啥呗。

这美国人真是财大气粗。一年一年的投入预算,总有开花结果的时候。这几艘船的预算都是在1952~1958年度批下来的。但是1959年那笔预算没批下来,被众议院财政拨款委员会给卡住了。

国会老爷们为什么就不给钱呢?就是因为在50年代末60年代初,有一种论调开始甚嚣尘上,那就是要导弹,不要飞机。这种观点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非常广泛的影响。比如苏联的赫鲁晓夫同志就很喜欢这种观点。他觉得飞机没什么用,航空母舰更没什么用,要震慑美国主要还得靠搭载核弹头的洲际导弹,导弹这东西来得快呀。你轰炸机飞过去得多长时间呢?我导弹打过去才多长时间啊?随着导弹的发展,巨型战舰最终都会变成活靶子,你造这东西干什么用呢?

1957年邓肯·桑迪斯在保守党大会上(他是丘吉尔的女婿)

英国人也受到这股思潮的影响,在1957年国防大臣邓肯·桑迪斯起草了一份国防白皮书。他的态度很明确,他认为英国现在家里穷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咱们为了省点钱,应该集中精力搞核武器,搞导弹,飞机咱们就别搞了。说实话,这份白皮书对英国航空工业的伤害是致命的。既然不搞飞机了,国家不给订单了,航空工业就开始萎缩,有好多项目下马了。小公司自然活不下去了,就只能被大公司收购,大公司活的也不舒服,没钱赚嘛。尽管邓肯·桑迪斯的继任者都在努力扭转这种错误的政策,但是结果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仅仅是这些国家,其实我国也是受影响的,那年头钱学森刚刚从海外归来,在他的建议下,我国就优先发展导弹,飞机的发展就只能靠后了,当然这种取舍对我国来讲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毕竟那时候国家实力太弱,没多少钱。但是,说实话,钱学森也还是受到当时大环境的影响,他的意见也并不总是对的。

你会发现,英国苏联和中国其实都处于弱势地位,这些国家并不是站在世界最前沿的,他们生怕错过了新技术革命,如果导弹代表着未来,可是自己的国家没跟上,新技术的发展就又会被落下一大截。可是这些国家的财力又有限,不可能像美国那样百花齐放,所以就必须有所取舍,那么就只能舍弃旧的追求新的,这种心理动机还是可以理解的。今天,我们是过来人了,我们经历的事儿多了,我们就会发现,这种技术上的押宝,有时候就像开盲盒。押对了押错了,后果很严重。

当时的美国其实也是受到影响的,美国众议院拨款委员会主席叫克拉伦斯·卡侬,他就宣称在建造航空母舰上投进几十亿美元是彻底的浪费。这个负责钱袋子的众议员偏偏就是航空母舰的反对者。这可就要了美国海军的老命了。

北极星A-1型潜射导弹正在陆地上进行实验

人家侃农主席说了,美国海军不是有北极星导弹了吗?还有核潜艇啊,有这些东西多好使啊,那真是价钱便宜量又足啊。你为什么还要建造新的航空母舰呢?未来要是导弹在发展,你的航空母舰难道就不会成为活靶子吗?这说明这位坎农主席和当时的普通军迷想到一块去了。当时很多军迷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海军将领们也在反驳这种思想,他们首先就提出,在辽阔的海洋上你要找到福莱斯特级航空母舰的位置,那是非常困难的。以当时的技术只能派出巡逻机去不断的巡逻,即便是你飞机看到了航空母舰,你通过无线电报告了这艘航空母舰的位置,呼叫自己的飞机或者军舰来袭击航母,飞机飞过来也要好几个小时,有这点时间,航母早就不在那个位置,你也不知道船跑哪去了,你怎么打呀?

另一个问题就是人是会看错的,大西洋上随时都有2500艘船,地中海上有700艘船在航行,你也认不出来到底是个航母还是个油轮。这些目标在雷达上完全没区别。你必须靠目视才能分辨这到底是艘什么船,可是你想想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啊?谁会让你的飞机飞到航母附近啊?船上搭载的舰载机是吃干饭的吗?

但是,美国国会分参众两院,众议院这边没批,但是参议院那边可批了。参议院那边批准了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提出的2.6亿美元建造新航空母舰的要求,而且还追加了1亿美元为航空母舰安装核动力装置。最后国会里这帮议员们吵来吵去,达成了妥协,增加3500万美元用于建造一艘核动力航空母舰。但是这次艾森豪威尔总统反对为核动力追加额外的预算,不允许海军动用这笔资金。说白了,这事儿又杠上了。

里科弗登上鹦鹉螺号核潜艇(1958)

当然海军还在为核动力航空母舰大声疾呼,特别是里科弗中将。他是美国海军核动力的掌门人,不管是核潜艇还是核航母,动力装置都是他负责。他当然非常支持核动力,他认为以后再造常规动力航母和常规动力潜艇,那就是个傻子。能上核动力,为什么不上核动力呢?

为啥呢?有一件事里科弗没说呀,那就是核动力贵呀,不是一般的贵,而是贵得臭要死。同样是在1961年的11月份,美国海军接收了第1艘核动力航空母舰企业号编号是CVN65,也就是说这一年美国人有3艘超级航空母舰入列。企业号造价是多少呢?4.5亿美元。这笔钱快顶上造两艘小鹰级航母了,可是一艘企业号的作战能力真的能顶上两艘小鹰级航母吗?未必吧,这钱不划算的。

这时候我们就不得不去好好聊聊这艘企业号了。很显然,这艘船就是那艘“永远不沉的大E”的后继者。这艘船建造完成的时候,标准排水量是6.8万吨,满载排水量是8.5万吨。后来改造以后的满载排水量有9.5万吨。而且它是至今为止尺寸最大的一艘航空母舰,别看它的吨位不是最大的。建造完成以后,它的长度是332米,宽度是78.4米。和后来的尼米兹级航母是一样的,但是,后来企业号经过一次改装,它的长度达到了342米。这就比后来的尼米兹级航母和福特级航母还要长上那么一截。这艘航母装备了4台弹射器,可以搭载85架舰载机。船员总人数超过了5000人。

企业号核动力航空母舰,舰岛上的相控阵雷达活像巨大的广告牌。这也是这艘船最典型的特征

因为美国人也是第1次搞核动力航空母舰,还是先保守一点好,大家也看出来了,这艘船的指标当时定的和小鹰号常规动力航空母舰是差不多的。最大的区别就是企业号是核动力航母,它的动力系统是8台A2W核反应堆,总功率28万马力。可以保证航空母舰长时间以33节的速度行驶。这就是核动力的最大优势,动力几乎是无限的。

美国人的核动力之路是从核潜艇开始的,世界上第1艘核潜艇就是鹦鹉螺号。鹦鹉螺号之后,美国人又发展了4艘比较小的鳐鱼级核潜艇。鳐鱼级之后又发展了鲣鱼级核潜艇。鲣鱼级是第一种采用水滴型艇身的潜艇,阻力非常小,而且还装备了第一种量产型的潜艇核反应堆SW5型压水堆。这个反应堆对美国海军的影响还是非常深远的。后来陆陆续续装备了99艘美国核潜艇和一艘英国核潜艇。英美是一家人嘛,经常互通有无。

鲣鱼级潜艇用的就是SW5反应堆

既然SW5反应堆这么优秀,能不能把这种反应堆直接装到水面舰艇上呢?答案是不行。潜艇用的反应堆和航母用的反应堆压根就不是一回事。航母要的是长时间高速行驶,也就是说,反应堆时时刻刻的满负荷工作,但是潜艇通常不会这么干的。如果你的潜艇在水底下天天飙车玩,那噪音可就大得惊人了,那根本就藏不住。所以潜艇往往是以较低速度航行,尽量保持安静,只有在极少数时间要玩冲刺,速度得拉起来。

另外潜艇的尺寸空间和航母的尺寸空间也天差地别,核潜艇再大也大不到哪去,那简直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而且潜艇还对安静性震动都有各种要求,所以它的动力指标不能做得太高。一个潜艇用的反应堆的效率能达到18~20%就不错了。但是美国水面舰艇用的反应堆一起步就是25.6%。指标要比核潜艇高多了。

另外,核潜艇长期在水下航行,所以对于安全性要求非常高,你万一在水底下出点麻烦,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航母虽然也怕出事故,但终究是比潜艇好很多。从这一点来讲,潜艇反应堆的指标必须有很大的荣誉度,还是悠着点更安全。

A2W反应堆示意图

最后碰到的难题就是功率差的太远了。SW5功率是2万马力,可是企业号定下的指标是28万马力。也就是说你直接用SW5反应堆的话,起码要装14台。那航母上的操作人员就不用干别的了,您就伺候了十几个反应堆了,不定哪个堆出毛病了,您就得忙前忙后忙死了。再说了,企业号是4根大轴,4个螺旋桨,您要是准备14个反应堆的话,这个功率怎么分配啊?这事不好办啊。

所以啊,把潜艇的反应堆用到航空母舰上,那简直是行为艺术(当然了,后来法国人特别喜欢搞行为艺术,我们也拦不住对吧)。这个SW5就算是再优秀也不能直接用到水面舰艇上,必须经过进一步的改造。所以美国人又建造了A1W和D1G两个模式堆。这两个反应堆一个是给航空母舰用的,一个是给驱逐舰和巡洋舰用的。美国人还是很严谨的,他们必须在地面上做各种各样的测试。美国人在地面模式堆A1W的基础上,开发出了A2W。这个反应堆能够产生3.5万马力的功率。也就是说用8台反应堆就能驱动企业号,美国人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后来企业号就采用了8台反应堆的方案。企业号1958年2月4号在纽波特纽斯船厂开工建造,1960年9月24号就下水了,1961年的11月25号正式服役。转过年来,企业号就碰上了一件大事,一件让美国人毛骨悚然的大事。

我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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