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我 | 此生风波心亦定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历经浮浮沉沉的苏轼，

将人生解读得通透之极，

今天就让我们一道跟随笔者，

在“风波”中起伏一番吧。

此生风波心亦定

——读《定风波》

苏轼的一生有说不清、道不尽的洒脱，尤其是被贬黄州期间，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篇。他这一生颠沛流离，三次遭贬，每一贬谪经历，不仅没有使他意志消沉，反而使他于诗词间徜徉，为中国文化史创造了最辉煌的篇章。然而，在世人惊羡眼光的背后，他的一生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相反是风波不定的。为何飘摇不定的人生，却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这与词人所处年代的历史背景和其心境息息相关。

在宋神宗元丰二年三月，苏轼被调任至太湖滨的湖州，在例行公事时作下《湖州谢上表》。因其在官样文章上浸润个人色彩，被新党所利用。十二月二十九日，苏轼被贬至黄州，充团练副使，这使其心灰意冷。《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词正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春，为苏轼与三两好友在春日出游中突遇风雨时的有感而发。前面这篇小序写得恰到好处：“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大家都去游玩，遇到大雨，因未带任何雨具颇感狼狈，唯有我并不觉得，天晴后，特意写下这首词。从小序就可以看出苏轼面对风雨时的洒脱，以同行人的狼狈不堪衬托其内心的平静。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在雨中杵着竹杖，穿着草鞋，轻捷地行走，胜过骑马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身上的蓑衣在风吹雨打中，照样过自己的一生。按照常态来说，当然是骑马胜过竹杖芒鞋，但苏轼却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这里当然也不是在写实，而是继续描写其内心之境。只要自己的内心平静、悠闲，即便是竹杖芒鞋，行走在泥泞之中，搏击风雨，也胜过骑马扬鞭疾驰。“一蓑烟雨任平生”，由眼前的风雨推及到人生的经历，强化了词人在面对人生风雨时不畏险阻的超然情怀和平静悠闲的内心之境。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人生难免经历风风雨雨，苏轼如此超然物外的心态，便是最好的成长范本。他说“谁怕？”那么他怕吗？看似坚强的外表，实在柔软的心境。他怕过，因为他现在被贬黄州。为何被贬黄州呢？源自“乌台诗案”。被抓之时，他告别妻子，安慰妻子，对她说：“没事，别怕。”但在半路上，经过大运河、长江之时，有两次他怕了，险些投江自尽，最终幸而未遂，所以才挽救了一个伟大的生命和坚韧的灵魂。

他是怕的，但在晚年时又说：“若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三个流放之地，为什么是平生功业呢？他在黄州的境界，叫从“怕”到“不怕”了，“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到了惠州，“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第二层境界便是“不辞”。最后也是最惨，被流放到海南，其弟苏辙以为他去了海南岛遂不归。结果一上岛，他老人家顽固的乐天派说了一句话：“我本儋耳民，寄生西蜀州。”到此时，他的境界已经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所以，人生境界从“怕”至“谁怕”，由“不辞”至“此心安处是吾乡”，即是“不怕”。安定的心在经历大风大雨之后，还有什么可怕？人生不过就是晴雨交织，大可不必枯形灰心。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春风微凉，将我的酒意吹醒，身上略微感到一丝寒冷，看山头上初晴的斜阳已应时相迎。回头望一眼来时的风雨萧瑟处，信步归去，不管是风雨还是放晴。世间万物对苏轼来说仿佛已无任何区别，他不再因人生经历或喜或悲。若吾辈之心亦能像苏轼这般，世间万物再无差异可言。以平静、豁达之心面对人生种种经历，发现并享受万物之美，一切都不必执着，不再为外物所束缚。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处之坦然，正所谓“宠辱不惊”。“归去”即心灵的皈依，心灵进入宁静的境界，再看人生的风雨交织或晴空万里，皆为微不足道的风景罢了。

漫漫历史长河，苏轼是诗词文坛中一颗不灭的星辰。风波未定数十载，诗词流传千百年，他用他的一生书写了一部惊天动地的中国文化史。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唯有一颗豁达之心方可抵岁月漫长，方可度人生险境，化茫然于超然，化绝望于希望。悠悠岁月千古，聆听历史之声，苏轼为时代和后人的贡献甚巨，他所留存的，不仅是有限的诗词歌赋，更是无限的精神启迪。

文字作者：郑沪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