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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州城里游玩了一天，傍晚时分，王维等人回到云溪山庄。
皇甫岳马上命人摆好酒菜，边吃边聊。
“岁月不饶人，老夫毕竟上了年纪，昨晚一高兴就喝多了。今晚你们年轻人继续畅饮，老夫小酌，哈哈。”
“哪里哪里，我们几个合在一起，酒量都不如您。来来，我敬您一杯。”綦毋潜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皇甫岳是爽快人，自然也是一口喝完。
“来来，昨晚我们光顾着喝酒，都没怎么吃菜。这是越州有名的白切鸡、鱼干、糟鸭、三鲜烩……大家多尝尝哈。”
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让大家胃口大开。特别是这碗热气腾腾、芳香扑鼻的三鲜烩，果然应了“山珍不如海味，海味不如河鲜”这句话。
三鲜烩里有鱼丸、河虾、肉丸、香菇、木耳、豆腐干、鸡蛋丝、菜梗、肚片、肉皮等十多样配菜，那个鲜美，无以言表。
大家推杯换盏，畅聊日间在越州的所见所闻。
“王参军，去年春天你在宁王府宴席上作的《息夫人》，真是一首千载难逢的好诗！老夫至今记忆犹新。”
说着，皇甫岳放下筷子，朗朗吟来：“莫以今时宠，难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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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息夫人》？”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为何，这首《息夫人》忽然让璎珞心里“咯噔”了一下。
蕙质兰心的她，在心里默默想道：“王郎当时状元及第，官拜太乐丞，应该最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可是，'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字字句句，却透露着沉重的忧伤……都说言为心声，莫非王郎当时另有苦衷？”
正当璎珞满腹疑惑时，王维似乎心有灵犀般看了璎珞一眼，微笑着对皇甫岳说：“谢谢皇甫大人喜欢这首诗。这首诗其实是有缘故的。宁王身边有一个美妾，和她原先卖烧饼的相公十分相爱。宁王安排他们见面，他们相距咫尺却仿佛天涯，彼此默默垂泪。他们的故事深深触动了我，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听了王维这番话，璎珞心头的疑虑顿时去了大半，还暗自嘲笑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王参军饱读诗书，出口成章，老夫佩服佩服！”皇甫岳端起手中酒杯，先干为敬。
王维也忙端起酒杯，回敬皇甫岳道：“皇甫大人，此次来到越州，承蒙大人热情款待，我们在府上多有打扰，实在惭愧。我心里有几首诗，想写下来赠送大人，略表感激之情。”
“太好了！太好了！世人都在争相传唱王参军的诗，老夫今日能有机会得到，真是家门之幸，荣幸之至！”皇甫岳喜出望外，忙唤下人备好笔墨纸砚，待王维构思好后一气呵成。
璎珞会意，起身走到案前，替王维展纸磨墨，正可谓“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少顷，王维放下酒杯，走到案前，从璎珞手中接过毛笔，和璎珞相视一笑，从容写下了“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等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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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诘，看来酒真是好东西！你本就才思汹涌，如今更加了得，一口气要写五首啊。”綦毋潜拍掌叫好。
兴宗也放下酒杯，和綦毋潜一起走到王维身边，细细欣赏。
只见王维洋洋洒洒写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妙！寥寥数语，就写出了若耶溪山间春夜的宁静幽美和大唐盛世和平安定的气象。”皇甫岳啧啧赞叹。
“越州多桂花，尤其是若耶溪云门禅寺一带的桂花，更有'云门天香’之美誉。春天开的桂花，想来比秋桂更为珍稀，让人仿佛闻到了香味，浮想联翩。”綦毋潜说。
“皇甫大人和綦毋兄谬赞了。”王维沉思片刻，继续写道：日日采莲去，洲长多暮归。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
“摩诘，'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一句极妙！采莲人日日早出晚归，自然是辛苦的，但你笔下的采莲人，却自有一种悠然自得的闲情逸致。心境澄澈，方能虽苦犹甜。”綦毋潜说。
“綦毋兄所言极是。”王维继续提笔写第三首：乍向红莲没，复出清蒲扬。独立何褵褷，衔鱼古查上。
未作任何停顿，王维继续写第四首：朝耕上平田，暮耕上平田。借问问津者，宁知沮溺贤？第五首：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回。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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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好诗！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有王参军一饭五诗。老夫佩服之至呐！”皇甫岳喜不自禁，连连抱拳赞叹。
“姐夫，你这五首诗，每一首都写一处风景，仿佛五幅山水写意画，浑然天成。不知五首诗可有题目了不曾？”兴宗问。
“越州是鱼米之乡，多水泽丘陵，这五首诗就用越州的五个地名吧。不如就叫'鸟鸣涧’、'莲花坞’、'鸬鹚堰’、'上平田’、'萍池’，大家意下如何？”王维说。
“好！大道至简，大音希声。真正的好诗，题目从来都是平实朴素的。”皇甫岳点头称好。
“生活中并不缺乏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摩诘，你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能捕捉到我们不曾发现的美，比如这首《萍池》。'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回。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
綦毋潜侃侃而谈：“通过你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又深又广的春池上，覆盖着一层青萍。一艘轻舟驶过，青萍被分开了。轻舟走远了，被分开的青萍又合拢在了一起。谁知，一阵春风吹来，岸边低垂的杨柳拂过水面，又把青萍分开了。哈哈，摩诘，你的心里一定是宁静澄澈的，否则无法发现如此瞬间即逝的美。”
“这几天，越州的山山水水，确实给了我许多美的感悟。《水经注》有云：'若耶溪水，上承嶕岘麻溪，溪之下孤潭周数亩，麻潭下注若耶溪。水至清，照众山倒影，窥之如画。’”
王维将笔递到一直在他身侧的璎珞手中，双手将诗稿卷好呈给皇甫岳，说：“皇甫大人，这五首小诗请您收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是略表心意罢了。”
“多谢王参军赠予老夫五首杰作，老夫一定请人精心装裱，挂在屋内日日欣赏。从此以后，这座云溪山庄，蓬荜生辉！哈哈！”
皇甫岳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若耶溪畔。这样的夜晚，注定属于惺惺相惜、心有灵犀的有缘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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