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经典之《大话西游》  

难忘经典之《大话西游》

文/乐云

时间之河冲刷着记忆的堤岸，记记中的大部分都冲走了，只有少数积淀了下来，深藏于心灵的最深处，亘久难忘。而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便是那积淀下来的极少的一部分，从1995年它一问世，便吸引了我和其他年龄相仿的读者的关注的目光。就周星驰的“无厘头”（广东方言，其意为“没意思，没有搞头”）喜剧而言，我们已经见识了太多，大多数只是博得人们的会心一笑，给平淡灰色的生活增添一点艳丽的色彩。或许，人们之所以给周星驰的电影贴上“无厘头”的标签，便是因为它只能给人以玩笑，而没有泪水的缘故吧。但《大话西游》却如横空出世一般，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给人们以惊喜，并就此改变了人们对他的看法。这或许是周星驰始料未及的。而让他更难以想象的是，《大话西游》在中国大陆青年中所散发的热力，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大江南北，成为年轻人茶余饭后（包括网络）最注目的谈资。北京电影学院的研究生甚至将其排名放在《公民凯恩》、《战舰波将金号》等世界名片之前，俨然跻身于世界一流影片之列。

就周星驰喜剧的一贯风格而言，他所追求的是搞笑玩噱头，将人们从深重的生活重担中解脱出来，并进而获取高额的票房，其商业性目的不言自明。2001年5月，周星驰受邀到北大演讲，有同学就曾问过他《大话西游》中那段“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的经典台词是如何创作出来的。周星驰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临时编出来的。有必要一提的是，香港电影的制作与大陆的有较大的不同，从成本和制作周期考虑，大部分电影在拍摄之前，往往只有故事大纲，很多台词都是开拍时由导演与演员临时发挥。据周星驰讲，在拍这个镜头时，导演要求他对朱茵（紫霞的扮演者）说一通非常肉麻的情话，他做到了这一点，当时在场的演职人员都感觉挺满意。但等到后来看样片，周星驰再次听到这样的“情话”，他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因为在如此“现代”的社会里再表达这样“古典”的爱情宣言，不免有太过做作之嫌。

周星驰是真实的，面对着一群极力想得到肯定回答的北大学生，他并没有人为地拔高《大话西游》，因为在拍这部影片时，他更多的是带着一种玩世与调侃的心态。他当然也有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但那是《喜剧明星》，因为它真实地记录了一个出身底层的小人物是如何一步一步蜕变为国际巨星的，这里面该包含着多少心酸和泪水？

事实上对于这部几乎等同于自传的影片，周星驰投入了极大的热忱和心血，从影片中，我们随处都可读出一个男人未发迹前的种种困顿与心酸。但现实往往和预想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相对于《喜剧明星》的逐渐沉寂，《大话西游》在大陆（甚至整个东南亚）都获得极大的成功，不过这次和搞笑无关，人们醉心其中的倒是影片中那些浪漫的爱情故事以及被视为经典的爱情宣言。年轻人对《大话西游》的喜爱是不约而同的，这种喜爱已经渗透到血液中去，潜藏在灵魂深处。在生活中，在网络上，人们彼此分享着对于《大话西游》的喜悦及兴奋，在共同的喜好之下，他们阐释着、交换着、争论着对于人生与爱情的看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话西游》为众多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并进而充当了他们之间交往和理解的媒介。

《大话西游》是一部非常别致而经典的电影。电影的语言有着异于别种艺术形式语言的特点，从故事的构建，时空的切换，镜头的组接，流畅的剪辑，优美的画面，到大胆的人物造型和动作设计，如此等等，在电影语言上该片几乎无懈可击。但这些尚不能构成该片深受观众喜爱的充分条件。该片最吸引观众的还是那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关于爱情的理想一直伴随着人类进化的历程，从梁山伯与祝英台，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再到贾宝玉和林黛玉，古往今来的经典爱情让人们流连忘返，长吁短叹。但这些爱情几乎有一个共同的结局，那便是悲剧。鲁迅先生曾说过，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大话西游》也不例外。它主要讲述的是至尊宝（孙悟空的凡身）与紫霞仙子及白晶晶（白骨精的化身）的感情纠葛。表面看来，这是一部三角恋爱的感情戏，但导演的高明之处是，他借助于月光宝盒这个能够穿透时空隧道的工具，将五百年前至尊宝对白晶晶的爱情与五百年后他终于发现自己所爱的人原来是紫霞这一事实错综复杂地揉合在一起，将至尊宝置于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他到底该接受那份爱呢？至尊宝无法回答。作为观众的我们也无法回答。

周星驰演技的高超自是毋庸置疑，他饰演的至尊宝只想追求简单、自由、快乐的生活。至尊宝的要求不高，只要有碗饭吃，有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便已足矣。然而他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他是孙悟空的凡身，承担着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重任。他以为自己五百年前爱的人是白晶晶，并为此置生命于不顾。但五百年后的某一天，他终于发现自己深爱的人却是一直畏若狼虎的紫霞。在不经意间，爱情发生了错位，他一直苦苦追求的却并不是自己的真爱，而唯恐避之不及的却又命中注定成为他的爱人，至尊宝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但更难以抉择的在于爱情与道义之间。面对唐僧与紫霞，一个是他必须保护去西天取经的师父，另一个又是自己深爱着的女人，一方代表“小我”，一方代表“大我”，而二者又绝对不能和解，这该是多么痛苦的心灵挣扎。在时下许多以爱情至上的年轻人看来，或许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但这往往只是一种比较天真浪漫的想法，事实上，我们在这个社会上生活，除了爱情以外，还有许多值得我们珍惜的东西。如果没有亲身遇到，我们或许不会体会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周星驰不愧为大腕级的明星，他将处于两个女人之间、道义和爱情之间的男人的无奈表达得淋漓尽致。他卑微，但决不萎琐；要抗争，却又力不从心；他想简单，却偏偏遭逢麻烦。尽管周星驰极力消解作为男人的意义，然而我们读到的却是心酸。同时，我们还不得不提另外一个主要演员——朱茵。从十几岁与周星驰一起拍摄《逃学威龙》伊始，朱茵与周星驰走过一段曲折的恋爱历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周星驰是朱茵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尽管后来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但埋藏在心底的情愫还是会从某些缝隙汩汩而出。我们不知道他们在拍《大话西游》时是否已分手，但可以肯定的是，朱茵对于这部戏的投入远远大于她所拍摄的其他影片，我们时不时能感觉到她所饰演的紫霞对至尊宝那浓浓的情意和淡淡的哀怨，真有点假戏真做的味道。由于两人这样一层复杂的关系，在表演的过程中，必然会有意无意地展露出其深层的内涵，无形中增强了该片的感染力。这或许也是它备受关注的一个原因吧。

对《大话西游》的解读当然不只是爱情，它蕴含了更深层次的人生哲理和睿智。我们每看一次《大话西游》，都会有不同的收获。有人甚至将其划分为三个层次：“你在看《大话西游》的时候，如果笑得腹背抽筋，龇牙咧嘴，那么你很有幽默感。如果你看完了《大话西游》，你还笑得满地打滚，那么你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懂。如果你看完了《大话》，你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有泪水，你总算是看懂了第一层了。如果你看完《大话》后，笑也笑过了，泪也流过了，忽然怔在那里，忽然觉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那么你看懂了第二层了。如果你看完了《大话》，默默地坐在那里，你感到无处可去，你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与无奈，你看懂第三层了。”对于《大话西游》来说，当作如是观。

不断地解读，而又不断地新意迭出，这或许正是《大话西游》的永恒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