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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味.恐惧.症

父亲开着车,载着我,两旁瞬时闪过的高大的树木花草。我疑着病,父亲专注地开着车。我时不时望着稀疏的头发丝,他咒怨着60元钱的难挣。在岁月催生的种种糟糕的情景中,这或许是令我短暂的最惬意与舒服的时刻了。我拒绝应对父亲对于底层生活的各种抱怨,用沉默敌对着他的各种话语,直到他也变得再次沉默,专心开车看着前方的路。



这是一条有点漫长的路,而我疑病的路由来已久,直至前些日子彻底爆发,催生了我的焦虑神经症和死亡恐惧症。我不可抑制的惊恐与慌张,突然之间,多年以前,我异常憧憬和欣喜的生活,独自一人呆在家中读书写字的日子,自由的时间与自由的灵感,当然也催生出自由的熬夜和终日焦躁的感觉。积累到了前些日子,我突然开始异常憎恶这样的生活,那种与世隔绝般日子,令我置身于萨特的《恶心》中的洛丁根那种上吐下泻的感觉。对于曾经笔下的我写的死亡,那种幼稚而又旁观,不,甚至是遥望死亡的笔墨我异常厌恶。我厌恶我写的每一篇以及每一个文字,我终于意识到了卡夫卡临终前那种急切的想要焚烧自己书稿的焦躁的情绪。不是奉承,我似乎瞬时理解了那样的感受。

而事实上,再往前推,我的胃部确实被检查出幽门螺杆菌,这种菌导致我呃逆不止,我被它折磨的常常夜半被堵醒。我必须制止这种感觉,于是我开始用抗生素杀菌,在服用抗生素期间,它无差别的杀菌导致我的胃壁在感觉上似乎被削薄了,空荡的异常难受。挨着这种难受的感觉的第七日,抗生素将我体内的抗体减弱,曾经体内的水痘带状疱疹病毒再次冲破抗体激遍全身,全身红疹,高热三天伴随曾经神经性头痛,一分钟心跳80次,头痛80次,一小时4800次,一天一夜头痛115200次。在面临输液的医疗改革的时刻,医院急诊有药不给输液,急诊输液只给危重病人,让去医院外的药房输液,但是药房可以输液但是必须买它的药才行,因此,在输液的症结上,带着神经性头痛欲裂跑了好几个来回,差点疼死在人行横道上。



当然,最终,病愈后的风朗气清我觉得是多少我总期待着那种感觉,用以短暂的冲淡漫长而无聊的日子。但为了期待这种冲破,潜意识的深处是否期待着再次得病这种令人恐惧的期待。这种异常的逻辑闭合导致了我最终陷入了一个更大的令人更加惊恐的逻辑闭合中,就是焦虑引发的疑病症与进而升级的惊恐症。



在寻求解决之法亲人间的谈话中,在祖母与父亲的交谈中,我第一次得知祖母为了给我父亲治疗牙疼,用棉花沾满敌敌畏放在疼的牙上,让父亲趴在床上,一会儿就不疼了。这种治疗的逻辑是用敌敌畏将牙周围的神经彻底杀死,彻底切断疼痛神经的自损八百式的治疗法。这种令人恐惧的极端疗法充斥着民间各种各样的土方,这令我讶异。这是无知带来的勇气还是我们一知半解而引发的恐惧。还有另一些土方诸如吃白糖加西瓜治疗上火和头晕,用马尾巴拴住脸上长出的猴子切断血液供养,用吃醋鸡蛋缓解胃炎等等。



我的祖父母以及我的父亲都是拒绝与厌烦去医院的人,这源自于我祖父是个没有牌照但自学多年的中医,我祖母的继母据说是个天天说病的人,应该也是那个时代的疑病者,祖母为此厌烦多年。凡是小病,祖母都按照土方子给她的儿子和女儿医治。但如果遭遇重病,例如我父亲6岁左右的重大过敏性紫癜内侵至胃,濒临死亡。祖父抱着他四处求医,直至找到了祖父的师父,必须用犀牛角作药引子配以大剂量中医药方进行医治。在鲁迅批判中医荒唐的药引子的时候而恰恰是这个药引子治愈了我的父亲。

带着死里逃生记忆的父亲对于自身未来的期许总显示出一种令我讶异的随遇而安的天然的乐观,即使在酒桌上咒怨着生活与婚姻的酒话过后,第二天的面貌依然能沉入心神,放下昨日苦恼的夜晚而再次投入到那种难以言明的乐观中去。这种乐观或许延续了我祖母的情绪,或许也继承了祖父的精神。

晚年的祖父忽然有一天非要去医院,结果绕了一圈查到显示心率37,要装心脏起搏器,对此,祖父坚信自己没病,没有装。将药丸倒在手中,显示让自己的儿子看到,然后又默默地装回瓶子里。由此而树立的强大的自信心使得如今的我深感敬畏。

或许我同样敬畏与费解的是当我二舅得知自己是三期胃癌的时候那种讳疾忌医的态度,那种横生的情绪要面对强大癌细胞的侵袭,那种决绝的态度已经令我的母亲烦恼了许久,以至于多次夜里与人聊天中哭出声来。对此,我无能为力。如果说祖父安然的死亡方式能给儿女们带去最大限度的不麻烦,那二舅似乎也会如此果决。并不存在任何一种法则使得人对于生与死的看得异常淡然,但确实在中国古代流传的种种典籍中留存着这样的法则,对此,不问死亡的孔子似乎总被庄子鄙视着,对于将死亡看成飘然接受的寓言并立志将自己的人生活成一个寓言,即使面对即将死去的自己也跟弟子开着玩笑,我的身体哪一部分会给蝼蚁还是秃鹫,这就像同时代慷慨赴死的苏格拉底的那两只鸡一样。

于此,我的心情却是缓和了很多,但这种佯装的缓和并不能解决某天夜里对于猝死一词的执着,惊恐地叫醒哭过的母亲,告诉了她我害怕猝死而不能入睡。我或许想要一种我历来缺乏的安全感的安慰,或许只是几句就好,但我未能如愿。不出所料,我得到了母亲的咒骂,她的理由那样的不容置疑,她的丈夫离开了这个家,她的合作伙伴唯唯诺诺,她的二哥僵硬的不看病,她的大哥以及妹妹似乎对此看得异常淡然,而她的儿子,像个胆小鬼一样在恐惧着一种杞人忧天的事情,这简直让她不堪忍受。我也很清晰的知道,给一个这样的女人徒增烦恼已经是我疑病多年带来的厌烦,我清晰地知道,我听着她咒骂我的声音,我的心率开始降低,我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不久后,我开始了漫长的疏离,虽然没有达到林奕含那种解离的程度。但是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忽然使得我开始质疑那种由来已久的活着的意义的问题。那种轻易与思维产生挂钩的字词我厌恶无比,它是那么的不严谨。一念八万四千的烦恼,佛陀放下了妄念,这简直犹如云泥之别的我纠结着一直类似秦始皇般永生的保证,这种不现实的的妄念导致我自己似乎活成了一个笑话,一个低端的笑话。

这种由来已久的或许不死的保证已经困扰了我多年,像幽灵一样,从我随身携带辣椒水喷雾到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的转换,我觉得是一种向外的威胁变成了向内的威胁,总之是一种威胁,一种对于死亡的焦虑。或许是突遭祖父离世以及二舅患癌的体验,而前者心率37与二舅胃癌映射到我肠胃长期炎症以及忽遭心脏神经症的恐慌,这一切近乎是陨石砸地球一样击碎了我曾经所有的期待。当我回想自己漫长敏感的神经,试图梳理出一个子丑寅卯时,我发觉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开始了疯狂的寻找。与微博上一个初二的学生聊,他说他刚上完生物课,学完了心脏的解刨图,但是他的凝视点却是万一自己的心脏堵了会不会死掉,于是检查了5次心电图以及多次心彩超。他陷入了漫长的以为自己要猝死的恐惧中,甚至已经打算休学。这种深入骨髓的惊恐症使我我立刻回想起自己初中学这一段时的场景,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是记忆那些知识点,什么心房心室的血流循环,什么肺动脉,什么动脉血运送氧气静脉血回收二氧化氮,终日的关注点是记没记住,而一旦关注到自己堵没堵的情绪中。

我知道那个时候如果那样,我将面临什么样巨大的大难题。好在,或许我遭遇的此刻恰如其分,我能迅速停下手中的工作,迅速购置很多心理书籍,看大量的视频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如果我身处那个初二学生的阶段,我想我除了惊恐加重,应该就是要面对一个不断强调着我自私而独自要强的母亲,一个终日无能为力而乐观而安的父亲,面对着巨大的压力,那时的我如果无法缓解,会该怎样呢?

阿尔贝加缪的一篇残稿第一句话写着:“我一直在等待一场迟迟不来的灾难”以前,我只能感到这句话对于加缪来说是一个嘲讽,而现在我更恐惧这句话,它那种巨大的不确定性使得我无法从焦虑中脱身,深陷惊恐其中。对于老年的昆德拉的庆祝无意义的行为也深感恐惧。某天晚上,一个人吃着肯德基看着韩国电影《燃烧》,剧情压抑而哀婉,它给我带来巨大的恐慌,惊恐万分。我后几天调动了巨大的积极情绪也没有完全消解掉《燃烧》所带来的那强烈的质感。以至于我看来好多集《喜洋洋》来缓解恐慌的情绪。

大门已经打开,我走进了门,还将面临如多焦躁。我一想到我要带着这焦躁与惊恐好久,我就情难自已。舞台上的追光由大变小,直至舞台完全黑暗。但是,我必须走入阳光中,加缪也说:“到底还是有阳光温暖着我们的身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那个惊恐的晚上,我在手机上,把这句诗写了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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