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灶匠

                                       文/刘述涛

灶门朝东，越烧越空。灶门朝南，越烧越难。那灶门到底要朝哪个方向呢？这要把打灶的匠人请到家里来才能定。打灶匠根据房屋的大门、厨房门的走向，才会定下灶门的方向。在打灶匠的手里，还有一把类似于木匠手里的鲁班尺，这把尺一量，灶长五尺为象眼，灶宽三尺为三才，灶高二尺四为一年。

只有这样用固定的尺寸打出来的灶才家业兴旺，婆媳和谐。否则，一户人家里的灶火不旺，灶头不稳，则家运不济，人丁不兴，六畜不旺。

早年间，谁家都讲究“头井、二灶、三门户”，都懂得灶火旺，才日子旺，家业旺。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有一口大锅灶，又叫土灶，一屋人的恰食，都从土灶上来。蒸饭炒菜，煮猪潲，煎米果，炖猪足，烤红薯，烘花生，前锅炒菜，后锅热酒，小锅烧开水，热气腾腾，蒸蒸日上。

打灶匠打出来的灶好烧，则省柴火，还饭菜易熟。炒菜的人心情愉悦，烧火的人也内心欢喜。三下五除二，几个菜就上了桌，虽是粗茶淡饭，一家人也其乐融融。灶不好烧，还费柴，浓烟又往外冒，烧火的被烟熏得眼泪直流，恨不能把打灶匠找来，捶他几拳，骂他几句。炒菜的也是心烦意乱，油下锅半天，都不见冒烟，而且是火走一边，锅头半边热半边冷。这时候，打灶匠的名字就被人挂在嘴边，连打灶匠的祖宗八代都要被骂一遍。所以哇，灶前无小事，关系一家食。好灶，烧三代，坏灶不过年。

只是，谁家也不愿意老是打灶，只有建了新屋，住上新房，才会打一口新灶。一般的老灶，不好烧了，常年在家蒸饭煮菜的主妇，通常都会是掌灶的师傅，灶不好烧，都会自己亲自动手，和一团泥，把泥糊在灶膛内，改火道，改风道。这时候，一把泥团下去，刚好弥补灶膛的不足，从此，炊烟袅袅，灶火不断。也有自己动手怎么样也解决不了的，那就只能是拆灶，把打灶师傅请来。

拆灶无所谓是不是黄道吉日，打灶之日，却必须得是黄道吉日，宜作灶，宜打灶台。请来的打灶匠，那是四里八乡都有名的，否则，没有人请。这样的打灶匠，有可能是专门拜师学的打灶，也有可能是泥水匠转行打灶。泥水匠有会打灶的，但并不是所有的泥水匠都会打灶。打灶必须要懂得“火道”和“风道”，懂得如何团灶膛。后来，作兴炉条灶，还得会放炉条。

打灶匠上门，首先会问东家，灶打哪个位置，烧几口锅，烧毛柴多，还是烧硬柴多，冬天要不要用烘笼。礼多人不怪，问清楚才能不打无准备之仗。

要说起来，打灶匠的工具非常简单，一把砌墙的泥刀，一把尺子，一把抹泥的抹刀。灶打起来并不费事，主要是省柴、聚火、烧水做饭速度快，不回烟。在八十年代末，节能灶兴起的时候，县科委还专门培训了一批打灶匠，专门教他们如何打出又节能，又省柴，不回烟的好灶。

不回烟，自然是烟道很重要。以前的烟道，是一节一节直通厨房顶的烟筒。那年月的烟筒，都是用黄泥土烧制的，一头大一头小，刚好可以一个一个连着套在一起。后来，就直接用砖砌，靠着墙，一路砌到屋顶上。

会打灶的匠人，不但烟筒安得好，而且会为东家考虑，切菜的案板，装水的水缸，都得依灶而放，根据灶的位置来定案板的位置，水缸的位置。这样炒起火来，才不会手忙脚乱，更不会多几个人，就转身不开。

以前的灶，还会专门砌一个“烘鞋”凹板，同样，放火柴，放火钳、火铲、吹火筒的位置也得有。有人家还用风箱，还得考虑好风箱如何放，才又美观又大方。老话讲，好泥没好灶，好心没好报。打灶的泥巴越烂越好，越烧越硬，越烧越结实。

灶打好了，接下来就得“圆灶”，也叫“试火”。好事好头，新灶的第一把火，一定得烧好菜，好些人家就买一块肉皮，一直在新锅里面慢慢熘，熘得锅也油汪汪的，再拿几片菜叶在锅里慢慢打转转。

现如今，城市里很难见到土灶了，都是煤气灶，液化汽灶、电磁灶。偶尔的一次到乡下吃上一回土灶上烧出来的饭菜，就觉得好吃得不得了，恨不能回到原来那个炊烟四起，饭菜飘着泥土香味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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