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往事
文/汪善浩
回顾我的人生历程，初中往事一直珍藏我的记忆深处，难以忘怀。
1982年灵桥中学缺教室，把初一几个班分别设在光明等小学，光明除了本大队的30几个学生，还有来自观坞、杨元坎等大队的新生，全班总共有50余名学生。
以往九月一日开学，久别重逢的同学们在第一节课堂上都无法收敛已玩野了而散漫的童心，交头接耳分享着暑假里的趣闻乐事。可是初一年级的第一堂课，上课铃响后，教室里雅雀无声，同学们正襟危坐，这时一位身材修长的女老师大步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前默默地扫视着全班同学。大家不约而同地仰视着新老师，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梳着马尾巴，神态严肃，犀利的眼神像利箭一般可以直插你的心底。班里原来几位最捣蛋的刺头都觉得这是个难对付的“硬茬儿＂。老师自我介绍，姓陈名利云，任语文课兼班主任，说话干脆利落。消息灵通的同学不知从哪里得知，说她老家是富阳上官人。
开学不久， 陈老师组织了一次全班的成绩摸底考试，然后进行了家访。那天陈老师与母亲在破败不堪的平房外面，聊了足足一小时，我一直躲在门背后，屏息凝神地透过手指大的门板缝隙，眯眼扫瞄着老师和母亲的一举一言。老师告诉母亲，汪善浩这次语文考试成绩班里排列第二名，数学成绩中上。缺点是不苟言笑，腼腆胆怯，孤僻独处不愿与同学交往，上课不会举手抢答课堂提问。母亲同老师说，家庭成份是地主，孩子的父亲长期在外，孩子受尽乡邻的歧视与玩伴的欺凌，性格倔强，打他都不服软，当娘的已没办了，就交给陈老师你去管教了。后来，同学张国平悄悄地告诉我，陈老师还专门到他家里向他父母打听过我的家庭情况。
没几天，陈老师在班里宣布我担任班级的学习委员。当时我们一个班的初一学生，被纳入小学部统一管理，陈老师又推举我在小学大队部担任了中队长的职务。左臂上佩上一块白色布片，上面印有二道显眼的红杠杠，每天早晨兴冲冲地提前到校，威风凛凛地去小学各个教室巡查自修课的纪律与卫生情况。
通过陈老师这些激励举措，给了当年那个自卑胆怯的我无穷的力量与自信，开始大胆与同学们交往，开始抢着在课堂上举手回答提问。
夏天，我们做作业或考试时，陈老师手摇麦草扇在过道上巡回走动。每当经过我的课桌时，她会刻意驻足多停留几分钟，我后背吹来阵阵微风，凉爽舒心。斜眼侧瞄，陈老师站在我的身侧，手里的扇子靠近我的身子徐徐摆动，清凉风吹拂着蒙尘已久的心灵，这时已把陈老师视为亲大姐。
课间，陈老师有时候会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严萧的表情却难以隐饰住她温柔的眼神，总会拉一拉我不整的衣领，拍一拍我身上的灰尘，耐心地询问你数学成绩为什么还是提不上去？放学回家仍然天天放羊割草吗？是否还有什么心事藏着掖着？老师会尽力帮你。谆谆教诲，不厌其烦，冰寒地冻了十三载的心田里仿佛照进了缕缕温煦的暖阳，我已把陈老师当成了自己的年轻慈母。
有一次，灵桥公社中小学举办作文比赛，我得了第二名。放学后陈老师把我叫到她的宿舍，心里美滋滋，等着陈老师的口头表扬。这回陈老师既不给我整衣领，也不给我拍灰尘。第一次发现陈老师对自己这么严厉。当然，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美好印象。“这作文竞赛被小学三年级的同学夺了冠，你知道为什么吗？”老师生气的时候上官音腔音特别严重。我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你的作文写作水平能得第一名，但你的字迹写得模糊一团糟，才被屈居第二名。跟你说过多少次，字一定要写得端正清楚。”那天陈老师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顿。如今回想起来，因字迹模糊而得“亚军”确实有点可惜。
初二年级到灵桥中学就读，很是遗憾，陈老师调去了其它年级任教，心里的那盏明灯一下熄灭，我的语文成绩虽然可以，但是数学成绩一路下滑。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训话：“按常理语文成绩好，理解能力提高了数学成绩才会提升上去。”他环视了一下全班学生，“我们班级有个罕见的现象，有位同学数语二门成绩综合都是第一。”同学们交头接耳，是谁语数均是第一呀？数学老师挥挥手叫大家安静，“汪某某同学，语文顺排第一，数学倒排第一……”同学们哄堂大笑，探照灯似的眼神都齐刷刷地扫向了窘境难堪的我。
有一次下课，同学们都在尽情玩耍，我独自一人靠着阳台走廊上的青砖栏杆上发呆。“在想啥呢？”陈老师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数学老师向我几次问起关于你以前的表现，现在成绩怎么会一下滑下来，语文这么优秀，总不会是抄袭的吧？”陈老师用心良苦，恨铁不成钢。别人怎么污蔑我，尚可理解，但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竟然也如此的诋毁我，如一阵暴雨瞬间淋灭了内心仅存的一丝希望之火，委屈得扭头便跑。青春叛逆期的我对上学再也提不起兴趣，后来连语文成绩也缓缓下滑，初二念完，初三年级报到领到新书本后，失落的心再也回归不到学校，辍学在家，终生遗憾。
辍学不久，我独自去富阳城里玩，在市心路的十字路口，碰上陈老师骑自行车迎面而来，想躲避已来不及，显然她也已看到了我，一个刹车跳下车。陈老师告诉我，她已调富阳镇中任教，劝我重新上学，考上中专就能拥有一份好工作，庆幸能和老师相遇，又因弃学觉得惭愧无颜面对陈老师，羞涩的我忽然夺路而逃，跑到一个拐角处藏起身子，探出头留恋地向十字路口望去，行人车辆穿梭来往，马路边陈老师扶着自行车，呆呆地伫立着，望着我逃跑的方向，许久许久才慢慢骑车离去。
辍学第二年，我在父母的安排下学瓦匠手艺，每天超强度的重活累活，我才幡然醒悟不该早早地放弃学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在做瓦工的那段岁月里，我时常梦见自己肩上扛着粉刷用的木条长尺子，一端挂着泥桶，另一端挂着书包。明明是去工地的，却愰愰悠悠地走向学校去找陈老师，可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她的影子。这个梦境在几十年里，隔三岔五地萦绕在我的睡梦中。
作者介绍
汪善浩，杭州市富阳区灵桥镇光明村人，生于1967年，初中文化，自由职业，爱好文学。
撰文｜汪善浩 编辑｜盛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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