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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刘姥姥:世上不缺乏机会,缺的是发现机会的眼睛!

《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登场了。

刘姥姥先后两次进荣国府,特别是第二次进府发生的故事,是曹公笔下最经典的片段之一(第三次发生在续书中,暂不涉及),令人津津乐道。

本文则来看看刘姥姥为什么会与贾府扯上关系,以及为什么会进荣国府。

刘姥姥本身与贾府是没有关系的,有关系的是她的女婿王狗儿;而严格地说,应该是王狗儿的祖上与贾府有点关系。

说起来,那王狗儿的祖上也曾“阔”过的,虽说只曾“做过小小的一个京官”,官职不大,名气不显,而从王狗儿的命名来看,不脱乡土本色,似乎可以判断,王狗儿祖上的祖上恐怕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民;从普通农民子弟而能通过科举考试当上京官,不管这官有多小,都是极不容易的。

至少,这小小的京官认识了王熙凤的祖父,也就是王夫人的父亲,也获得了王夫人之父的亲善,同意了王狗儿之祖出于“贪王家势利”提出的“连宗”请求,“认作侄子”。就是说,这个草根王家,跟“四大家族”王家成了亲戚。

不过,当时知道这事的人不多,“那时只有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中的,知有此一门远族,余者皆不识认”,加上估计狗儿之祖跟贾雨村这样的人物不可同日而语,反正自己官没做大,与王家的关系也未更加亲近,并未受到多少关照,到了儿子王成一代就“家业萧条”,父亲死后,连城里也待不下去了,回城外原乡务农去了。

后来王成也病故了,狗儿成了一家之主,他们王家离那个“王家”自然也就更远了。就等于祖上没发生过这回事。

那么现在怎么又拉上关系了呢?

这就要说到刘姥姥了。

王狗儿娶的是刘姥姥的女儿,生了一双儿女分别叫板儿、青儿,因为夫妻俩白天都有活计要忙,没人照顾孩子(说到这里,可不正是如今许多年轻人的写照么),于是把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

刘姥姥是个“久经世代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儿女,只靠两亩薄田度日”,女儿女婿肯让她一处过活,自然求之不得,一心一意帮衬他们过日子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不,这年初冬,天气冷下来了,但家里“冬事未办”,主要就是年货都没钱置办。王狗儿就“不免心中烦虑,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闲寻气恼”了。

都快过年了,年货都买不起,按照我们国人的传统,那岂不是一年白忙活了?王狗儿作为一家之主,心中烦恼倒也是可以理解的,虽说表明他能力不足,但至少还是有点责任感的,如果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倒无可如何了;但是因为心里烦恼就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骂起老婆来了,那就不妥了,非大丈夫所为。

嫡妻刘氏倒是不敢顶撞,算是证明了他的家庭地位,但岳母刘姥姥就看不过了,说了这么一番话:

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咱们村庄人,哪一个不是老老诚诚的,多大碗吃多大的饭。你皆因年小时,托着你那老的福,吃喝惯了,如今所以把持不住。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了!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拿去罢了。在家跳蹋也没中用的。”

这几句话可谓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如果必须“摘要”,我觉得最要紧的是说: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心里对现在的生活不满足,那就要想方设法去赚钱,而不是怨天尤人,赚钱机会有得是,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赚!

刘姥姥这几句话把狗儿弄得有点面上挂不住,一会儿说“难道叫我打劫、偷去不成”,一会儿又说“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做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的,便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真是又想要面子,又不动脑子。

幸而刘姥姥人老智慧多,敏锐地抓住了狗儿话中的一个信息:“收税的亲戚、做官的朋友”,那金陵王家不就是这样的亲友吗?

真的,世界上不缺乏机会,缺的是发现机会的眼睛!办法总归是有的,就看你敢不敢想!刘姥姥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果不其然!

她把这个机会分析给狗儿听:

“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自然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俯就他,故疏远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家的二小姐着实响快会待人的,倒不拿大。如今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得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如今王府虽升了边任,只怕这二姑太太还认得咱们。你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者他念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要是他发一点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粗呢。”

本不想长篇引述,只因刘姥姥散发着泥土气息的说理话语实在太过鲜活,一转述就失其味,索性原文照录。

从她的话中可知,狗儿这边的王家与金陵王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亲戚,虽说两家差距太大,自然而然疏远了,但这主要还得怪狗儿的父亲“死要面子活受罪”,没主动去抱大腿,不能怪人家金陵王家势利眼。

证据是她二十多年前曾与女儿一起去过王家,当时还是王家二小姐的王夫人为人响快,会待人,不拿大,就是不会盛气凌人的;而现在更不用说了,最爱怜贫恤老、斋僧敬道,旧亲戚上门去,岂会不念旧给点好处的?

刘姥姥这一说,狗儿就心动了:这的确可能行得通啊!

这时狗儿媳妇刘氏表示,这主意听起来不错,但是他们一家人“这样个嘴脸,怎么好到他门上去的”?待会去了看门的都不给通报,那脸可不丢大了啊?

刘氏跟王狗儿久了,面子也更看得重了。

不过这时王狗儿在岳母大人的提醒下,有点会动脑子了。

他一方面提出要刘姥姥出面去,理由倒也刁,说这主意本是您老人家出的,说见过王夫人且好相与也是您说的,那么索性您出马,先去“试试风头再说”。

言下之意,到时碰了壁,这个脸也只好您老人家去丢的。

另一方面,在刘姥姥以“我是个什么东西,他家人又不认得我,我去了也是白去的”相推辞时,狗儿建议她把孙子板儿带去,然后找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弄不好就妥了。

为什么要带板儿和找周瑞呢?

带孩子去,特像走亲戚,并且老人加孩子,最能引发别人的爱心了,多少总会给点好处的;找周瑞,作为陪房,那是王夫人的自己人,是条极便捷的路线,并且,这周瑞是因为买地的事欠了狗儿父亲的情的,肯定会帮忙。

你看,狗儿也是有脑子的。

刘姥姥是个爽快人,这么一说,就同意了。并且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丢不丢脸的:

“果然有些好处,大家都有益,便是没银子来,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我一生。”

一个人凡持这样的想法,那是真不容易被打败啊!

进府前的计议事就先说到这里,接下来就是一进荣国府了。

这样的故事,在《红楼梦》里数不胜数。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看到别人,看到社会,看到人性,非常值得细细品味,实为家中案头必备经典,还未拥有《红楼梦》的朋友,诚意推荐购买常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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