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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我的快乐是静静的回忆清贫(下)

表面上公事公办,实则走歪门邪道,72年,我以“病退”的名义,复户回城。

既然有病,成分又不咋的,工作甭想安排,上街道作坊干吧!惠州也分桥东、桥西两个“公社”,彼此相互较劲。桥西条件好些,有纸箱厂、(12V)灯泡厂、水电安装队、木器厂等等。而桥东只有鸡毛厂、竹器社、织席厂…..,桥东很渴望能办起一间有点技术分量的工厂。

70年代国家相当落后,当时全国的电话总数,高度保密,从不公开。(我是在日后参加全省的科技情报工作会议上,才得到了76年全国自动电话总门数仅为16万门这一准确数字!)而且所有的交换机全数是纵横制的。上海邮电研究所研究出一种继电器式的电话交换机,据当时的吹嘘说要比纵横制强。在此背景下,省里拨出4万元试制费,正好桥东公社得到了这笔资金。匆匆忙忙,公社征用水上大队的养鸭场,借用衡器厂的办公场地,于74年新挂牌成立“无线电元件厂”。

没有技术人员,不知为何就选了我,而且当时是唯一懂点技术的。我由农村社员再次转换为城市社员!好在厂里待我不薄,上班的第一个月就按技术员的标准,定下工资57.5元,别看就那一丁点,当时已经是单位最高工资了。而当时的其他人:书记55元,两位厂长4338.5元。

挂牌成立后,下一步是书记和我奔赴上海邮电研究所了解情况、偷师。

我们只是公社级的“单位”,上一级:桥东人民公社工业办公室,那小直径的印章根本不敢见光。要想凭这单位介绍信赴上海联系,连门都没有(其实各单位的印章有严格的直径规定,别人一看那印章是多大直径的就知道你单位的级别)再者,当时的邮电属于国家机要部门,除邮政、通讯,以前的电视广播都归它管理。北京至广州那10来个电视微波接力站,当时就归属于邮电部。地区邮电局也希望引进继电器电话交换机,希望当地能有厂家生产相关产品,所以也极力支持,对外介绍就说我厂是邮电局的协作单位。经高人推荐,省“国防工业办公室”给我们开出了一系列介绍信,凭着那斗大的钢印章我们一路绿灯,别人总以为是保密单位,既不敢多问,也不敢怠慢。

我和书记一起前往上海。来接车的是一位惠阳地区邮电局驻沪办事处的老廖师傅。刚见面,他就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我:你怎么好像很面熟的?我说没可能,咱们从未见过。再问,我回答他姓刘,他马上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刘**? 我惊奇:你认识?他大笑:何止认识,他是我的老领导呢!当年我在邮电局,惠州解放,你父亲是邮电、电力部门的军官主任,可神气了!腰间别着小手枪,带着两个警卫员……,他还一口气的说出我父亲当年如何上课培养报务员,如何精通电讯业务的一些往事。我听过父亲口述过他的一些经历。以前他曾经是叶挺、项英领导的新四军军部电台指导员。精通这些技术也毫不足奇了。

我只读过那几年书,就算经历过串联、下乡,凭那点见识来大上海,简直是个乡巴佬!此前,我是通过文字了解的上海:资本家乐园、华人与狗、陈毅市长、南京路上好八连、柯庆施、姚文元评“三家村”……。一路走来的上海,经过多年的经营、管理,你一踏足就能体会到该城市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你能体会到该城市与众不同的繁华、管理水平。

说说上海的几件小事:

记得在广州串联,接待处安排我们住宿解放中路学工街的一个居委会接待站。我们几个同学来到解放中路向人问路,先搞清楚在路的哪一边。再问,得到的答复往北走,走了再问,又得到答复,往南,反正在那一段不长的距离来来回回的寻找,最后才找到那小胡同!上海在这方面要科学得多。假如某路的20号旁边是一条胡同,该胡同就叫某路22弄。你一下子就能找到!

当年上海有许多很人性的服务,遇上雨雪天,你能很方便的租用到雨鞋、雨伞。街道上的店铺很讲究门面装潢,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摊档,招牌也搞得很有水平。

通讯也是方便极了。虽然当时没有私人电话,但市内的公用电话星罗棋布。我因一件小事就充分体会到了它的方便。惠州出发时,有朋友托我捎一个包裹给他上海的亲戚。查阅了上海地图,当时我住宿在闸北,要找的人住在西郊,属长宁区,两地横跨了半个上海市区。我想,若去找他,人生路不熟的,至少要花上大半天时间,而且去了对方也不一定在家。于是我利用招待所的电话,通过114拨通了长宁区政府革委会的电话,我请求对方提供某街道所属居委会的电话,说需要联系工作。对方很热情的告诉我,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那居委会属他们下属的某街道办管辖,再打通街道办革委会的电话,说同样的理由。通过对方得到了居委会的电话,打通居委会电话时,我告之对方,我有急事要找某街道某弄几号的某人,请对方提供某街道最近的传呼电话。最终,我打通该街道的传呼电话找到了朋友的亲戚!

第二天,那人找到我,因彼此不相识,经天王盖地虎一番后,他拿着包裹一个劲的问,你如何有我家附近的传呼电话?我指着包裹笑答:上面写着呢!他翻来覆去的看:没有哦!我将过程简要的告诉他,他竖起大拇指:刘同志,人海茫茫,在上海你居然能用电话找到我,佩服,佩服,I 服了YOU  !

另一事更逗。

 当时住的是闸北一家老蒋时期的军官别墅改造的邮电招待所,大统铺。邻铺是吴大胡子--- 青海省邮电局常年驻沪的采购员,见多识广,豪爽健谈。我常常听他聊青海、上海两地的趣事,也请教他上海话。没想他热心的说,不如我俩聊天说上海话,我说慢点,你大胆讲,我教你。其实语言发音这东东,也有某种规律,加上有老吴的陪练,没多久,我居然学会了三几十句!一次坐公交,我挤在车厢中间无法买票,下车后我操着学来的上海话主动要求补票。若在广州,这很正常,司机和售票员会耐心的等你补票,而上海可能是节奏太快,没这先例。我的举动引起劈脸大骂:你现在补票,大家等你?你是上海人,怎能这样?我一个劲的解释:对不起,我不是上海人。车子发动,那卖票的大姐来劲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骂声:这人明明是个上海人,可他偏说不是,真不要脸!那声音荡漾在南京路上,余音良久。我又气有好笑:就凭那几句话,我是上海人?大姐哦!是侬(你)错看了阿拉(我)!

......

转正事。

地区邮电局的老廖带我们拜访上海邮电研究所。该所只是研究机构,他们再安排我到常熟的有关工厂参加该产品的推介会。

在常熟的镇办工厂,听工程师讲解,仔细观察工人师傅操作,记下所有的具体设备(这些设备当时没现成的产品,九成都要自己动手制作),晚上再登门拜访个别“汉奸”师傅,听那在厂里不便多说的秘密……,当年没有相机、录音笔、复印机,带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每天听到的任何一句话。在这一切生疏、新奇的环境里,自己恰似一块饥饿的海绵,总怕漏掉了眼前任何一滴水。同行书记的一句话,更使我倍感压力山大:“我是外行,以后吃饭喝粥就看你的了”!前后几次赴上海、杭州、苏州、常州、常熟、无锡学习,摸索各种生疏的名词、工艺,什么热处理,居里点、剩磁、毫秒、当量、电镀、充氮、无尘封装,回来再到惠阳机械厂拜师学电镀、父亲指点我制作无水乙醇……。终于,几个月后,一条山寨的生产线在厂里投产。

常常出差,总会有计划外的开销。我的工资永远是负数,每月都要预支下23月的工资。家里除了自制的一套音响,工友帮忙打造的简单木家具,再也没值钱的东西。好在刚刚成家尚无负担,有的是时间,为报答单位的绝对信任,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以厂为家还是以家为厂了。

一天下午正在车间生产线上,门卫突然找我:公安局有两个人来找你!我吓了一跳,找我,啥事?!

坐定,来人自我介绍是刑警,来了解情况的。他们问,“你家有失窃过吗”?我回答,没有。“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吗”?从来没有。我很肯定的回答。后来他们再问:“你有无发现某天家里的锁头突然不好开呢”?经他们提醒,我一下想起曾经是有一天下班回家,遇上我的小妹愁眉苦脸的放学等我开门。我问:你不是有钥匙?妹妹说打不开!仔细检查门锁,发现它已经变形要使劲才能打开。门开了我还骂上一句,全是你们不小心,将锁头弄坏了!两个警察会心的笑了:这就对了,你家那次是被贼撬锁了!实话告诉你吧!就在来之前,我们带了一个抓来的盗贼指认现场,他交待说曾经撬锁进过你家,但找不到值钱的东西,所以没偷任何财物,将门锁原样锁好就走了!我们不相信,特意找你核实一下。

我要说穷,别人肯定会说是编的,但警察和小偷能对天发誓:“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

经常出差,除了办理公事,自己也有意外的收获。独自在外,尽管领导给予了很大的自主权,但凡事我坚持多请示,勤汇报的原则。以前联系靠书信、电信局的电报、长途。单位收到我的信息往往要经商量、决断,再通知我。遇上电汇,还得等上几天。空闲时,我留意起工作外的小九九了。

在那什么都凭票的年代,家里想添置自行车却无缘实现。上海大都市,那真是开阔视野、涨见识的地方!和惠州不同,这里的物质丰富,尽管仍需票证,市面上能买到许多在广东买不到的东西。在上海学艺期间,我发现那里能买齐整辆自行车的配件,于是到商场里仔细观察自行车结构。在上海的自行车配件店,逐件逐件的买齐一辆26吋自行车的所有配件。回到家里,请教师傅,再学习装配成车。办理车照时,别人一纸发票搞定,我却要用上装订机横七竖八的钉上一大叠单据。当时买的车架、沙板、链盖是市面上鲜有的军绿色,配上转铃、电镀尾架,骑行在路上它的回头率比还珠格格还高。一天,夫人下班骑着它,身后一名男青年一直尾追到家里。只见那年轻人一个劲的请求:“我已经注意你这辆车好久了,我很喜欢,请求你们无论如何将它转让给我”,还说了一大堆需要它的理由。最终,经不起他死缠烂磨,夫人终于同意割爱让车。我安慰:“不要紧,下次出差我再扛一套零件回来”。没有食言,此后赴沪出差,已经轻车熟路的我,同样扛回了第二、第三部车的零件。

那期间在惠州,电视差转台刚刚建立不久,电视机的用户很少,只有少数的单位才能看上电视,而在上海招待所里每晚都能看到看电视节目。我突发奇想:不如自己装配一台电视机!于是,经常流连书店,买来许多相关的书籍,慢慢的懂得一些原理了。几次出差下来,点点滴滴的基本将一些不能自己制做的元件买齐,朋友里没有谁安装过电视机的,只好自力更生,不知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努力大半年,家里终于有了会动的图像,一台14吋的黑白电视机正式完工!

小小的电视机装配成功,给我带来了莫大的乐趣!几乎每晚都守在电视机旁,观看那3小时黑白电视节目,总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附近的邻居听闻我家安装了电视,纷纷过来看热闹,见我们并无厌意,一到晚上就过来我家看电视节目,客厅里常常是邻居满座。那时尚在文革,可看的节目实在有限。没有任何招待,大家对着那小小的屏幕,同享受,同欢笑。已经复职的父亲每每周末回家,也和大伙一起看电视,和邻居们一起唠家常,欢乐融融。我的小客厅,俨然成了邻居们文化室!期间,每天下午下班,晚饭尚未做好,邻家的小孩就搬着小板凳探头探脑的过来“占位”,节目结束,邻居们欢欢喜喜的离去,隔壁的黄老太喃喃自语:我们这条街,就数“傻叔”(我乳名大傻)是第一大好人了。

…….!

多难兴邦,兴人也如此。在那金钱与物质匮乏的年月,只有清贫在海枯石烂的伴随着我走了一程再一程。夜深人静,自己过电影般的回忆那些往事;那清贫如洗的日子;那充满人情味的日子;那催人努力、奋发、上进的日子,心里美滋滋的。没有抱怨,没有嫉妒,没有他求,这样挺好!如今,有人在为如何花掉手上的钞票犯愁,我仍在小心翼翼的算计着自己的浅钱囊,管它!走过的,我已经努力过却无法翻盘,认命就是。我只希望在我前面,像以往一样,永远有有个完不成的目标,永远有解不开的未知,它才是我生活的动力!

清贫,没有谁喜欢它。你若勇敢的面对,你能体会到:它,其实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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