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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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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只看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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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何承波

航空诞生之前,那些有文化的忙碌人,会一直囤着《卡拉马佐夫兄弟》《战争与和平》。只有一本足够厚的书,才能应付一次长达数月的远洋航行。

在21世纪的今天,重读900页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是艰难的,没有人可以忍受漫长的阅读过程,你的注意力,随时会被打断。

▲《卡拉马佐夫兄弟》豆瓣读书评分

那现在的“长篇小说”是什么?也许是电视剧。

但娱乐工业产出的电视剧,描写世界、思想、精神的力度和准确度,自然是远不及一本庄严的长篇小说。

如果说19世纪是长篇小说的黄金时代,那么19世纪的文学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无疑是《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作者,俄国文学家陀思妥耶夫斯基。

▲《冰风暴》剧照

这颗星星,直到今天依然闪耀。

数不清有多少影视作品沾过陀老的光,《罪与罚》《白痴》《群魔》都已然成为了大银幕、小荧屏上的常客。

▲《赛末点》中的穷小子想跻身上流,为了让自己变得有文化,他开始看陀思妥耶夫斯基

比如,导演伍迪·艾伦颇为推崇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在1992年的喜剧片《丈夫、太太与情人》形容陀氏:“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道大餐,外加维生素片和一大盘麦芽糊。”

▲《丈夫、太太与情人》剧照

在2015年的《无理之人》中,伍迪再度致敬陀思妥耶夫斯基。电影里哲学老师阿贝同样对女生谈起:“我总是很喜欢俄国作家,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定是他。”

▲《无理之人》剧照

女生后来在教授书桌上看到的就是《罪与罚》,还引用了汉娜·阿伦特的“平庸之恶”,恰好契合了这部电影的主题。

华人名导李安同样喜欢让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现在电影里,诸如《饮食男女》、《冰风暴》、《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等。

▲《饮食男女》剧照

甚至还有这样一种流传,李安写剧本,要想突出某个人很有思想很有内涵,就给一个特写,让他读陀思妥耶夫斯基。

今年恰逢陀思妥耶夫斯基诞辰200年,在此,我们有必要重新追寻这位大文豪的足迹和他带给我们的阅读体验。

重读《卡拉马佐夫兄弟》

大四那年,我找了一份地方报社的工作,每日奔波,再也无暇阅读。我在想,以后大概就是这样的琐碎人生了。

临近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找到我,我们回顾了曾经妙不可言的课堂。聊了本雅明关于小说与手工业的关系,也谈到了乔治·卢卡奇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看法,这位匈牙利的马克思主义者,说他在俄国大文豪的小说中看到一种超越性。


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和老师的阅读体验截然不同。

他说,他23岁那年,深夜读到《卡拉马佐夫兄弟》,掩面痛哭,只为自家灵魂的粗鄙、思想的浅薄。这坚定了他读研的想法,找到了一片精神小天地,一直留在了学术的象牙塔,避免了无可救药的庸俗生活。

▲《卡拉马佐夫兄弟(2009》剧照

我也23岁。《卡拉马佐夫兄弟》接近900页,我只读了一半,便放弃了。

大段大段的思想论述、辩论,读到昏天黑地,头痛欲裂。

这本书像硬砖头一样难啃,佶屈聱牙。

我喜欢陀氏的《死屋手记》《地下室手记》,这类作品更加现代主义,形式更精巧。它们短小,且“花哨”。

▲陀思妥耶夫斯基部分著作

年轻时不喜欢《卡拉马佐夫兄弟》和《罪与罚》——这都是陀氏最知名的作品——另一个原因是不相信救赎。

尽管陀氏也写过“救赎的徒劳”这种现代主义主题,《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主角之一伊万,也对拯救抱持一种拒绝姿态,但写出这些最有分量的作品时,陀氏转向了一种虔诚的宗教探索,试图描绘救赎的可能性。小说中的小儿子阿廖沙最能体现陀氏的立场,可谓是作家的化身。阿廖沙是名副其实的“圣徒”,浑身散发希望之光,当时觉得不免保守。

▲《卡拉马佐夫兄弟(2009)》剧照

彼时,我热爱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所中意的正是它们揭示了救赎的荒谬,或者说揭示了人类一切价值体系的荒谬。

《等待戈多》的戈多,是等不来的上帝。《局外人》,是对人类本能情感、道德和精神的疏离和冷漠。后来的法国新小说,彻底远离了精神的场域。

年轻,难免无知,且自以为是。

那次与老师的谈话,带给我一次不计后果的冲动,我辞了职,潜心复习,准备考研。

我想,生命应该有过一些尝试,去追寻思想的光芒,照亮灵魂的粗鄙。


重读《卡拉马佐夫兄弟》,是研究生毕业那年,受土耳其作家帕慕克启发。他在《别样的色彩》一书中说,读《卡拉马佐夫兄弟》,最好趁着年轻。因为他深入地反思了年少时让我们饱受折磨的痛苦、恐惧和被掩饰的欲望。

痛苦的极限

苏联学者巴赫金用复调小说来概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复调是来自音乐领域的术语,指多个声部的层叠。

对于没有耐心的读者,复调意味着不同角色的长篇大论,演说、辩论,或者对思想的累赘阐述。

这也意味着,它难读。

▲《阿德尔曼夫妇》剧照

《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宗教大法官》便是典型的一章,是陀氏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可以说,这体现了陀氏毕生对信仰和灵魂的叩问。

这本是伊万构思的一出戏剧,剧中,主教拒绝了基督的发言:“你最好保持沉默,不要说什么话”,也从根本上否认了基督之于人类的意义。相反,基督带给人类的,只是一份重担,无法承受。

该章节与小说主体无关,是章中之章,但却形成了极为浓重的复调音,贯穿了伊万、阿廖沙的价值观对撞。

▲在《我的天才女友》中,青年尼诺之所以热衷于谈论卡拉马佐夫兄弟,就是因为其痛恨着自己的父亲

伊万从根本上否定了上帝的存在,他对人性悲观至极,认为人类不值得拯救。阿廖沙一如既往,他对人类满怀信心。

要读懂《卡拉马佐夫兄弟》,需要更现代的阅读方式,放弃寻找作者声音。正如罗兰·巴特的观点,小说创作完成后,作者便死了。如同厨师从宴席退场。

▲《冰风暴》剧照

陀氏的立场,到底体现在黑暗的伊万身上,还是体现在如沐圣光的阿廖沙身上?

这不重要。

复调结构中,每个角色,都有独立的人格、意志。他们共同构成了陀氏对人类的复杂认知。人类,是上帝和撒旦的结合体,是圣徒,也是恶棍。

《卡拉马佐夫兄弟》讲述了一处弑父的悲剧,牵引出扑朔迷离的案情。每个人深陷其中,承受着不尽相同的痛苦和挣扎。

▲《卡拉马佐夫兄弟(2009)》剧照

陀氏痴迷的是两种力量的纠葛,一面是绝望、痛苦、恐惧,对恶的顺从,对希望的毁灭;与此同时,他也在寻找人类面对上帝的能力,寻找一种良知的力量,引领我们穿越黑暗的深渊。

一如黑塞对陀氏的评价:“只有当我们体验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令人恐惧的常常像地狱般的世界的奇妙意义,我们才能听到他的音乐和飘荡在音乐中的安慰和爱。”

我的体会是,陀氏在探索着人类灵魂承受痛苦的极限。

思想转变

1821年11月11日,陀思妥耶夫斯基生于莫斯科一个东正教贵族家庭,从小接受了极为严苛的教育。

但在贵族学校里,他从小就格格不入。

1837年,他16岁时,母亲去世,与此同时,他进入了尼古拉耶夫军事工程学院,毕业后担任工程师,享受过短暂的奢靡生活。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期间,他开始文学创作,但考虑到事业的冲突,他在1946年选择辞职。早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不太成功。

他人生和思想的转折点,发生在1849年。他和所属的文学团体批评沙皇俄国的禁书行为,被捕入狱,被执行死刑。

▲《荒唐人的梦》剧照

行刑的囚车经过大街,行将就戮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从车窗口看见窗外的人群,他想象着这群好事者目睹他的死亡后,将处决的哀讯报知哥哥海米尔。临刑前那几分钟,他满脑子是这些活着的人,他们奔走相告,传递消息,报告哀戚,想起哥哥从今而后所要面对的日子。

小说家没有陷入死亡的恐惧,反而看到了鲜活而结实的生活。

陀式在死刑执行的最后一分钟内得到了赦免,改判流放西伯利亚。

▲《卡拉马佐夫兄弟(1969)》剧照

死刑不过是当局者对知识分子的一次玩弄与恐吓。

幸免于难之后,他写信给哥哥:我并没有变得灰心或丧气,生活是到处都有的。

但是,流放中,他的癫痫发作频繁。他的思想完成了彻底的转变:一个世俗生活的改良者,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也思考了自由,在他看来,这是人性中无法根除的需求,如果没有出口,它会以自我毁灭的方式表达出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中的26天》剧照

流放十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接受社会的主流思想。

陀氏创作生涯第一部重要作品,《地下室手记》便展现了这种思想的折磨。小说中的地下人,相信一切人类行为服从于绝对论,但又与他们的情感、道德相冲突,他们深受其苦,又无能为力。

此后的作品,如《罪与罚》《群魔》等,越来越展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野心。流亡把他推向了俄罗斯的背离面,他开始反思和质疑俄罗斯民族的整体价值观。


面对动荡不安的时代,他始终试图抓住人心、思想、信仰和道德的转变,着迷于这些价值背后的矛盾与纠葛,他找到了俄罗斯民族在精神上的终结悖论:宗教与反宗教,救赎与虚无。

《卡拉马佐夫兄弟》,正是晚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集大成之作。

长篇小说的时代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时代,充满了混乱——政治、社会、精神信仰和人类心理的混乱。流放后的疏离与陌生感,使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那时的俄罗斯,是一片没有文艺复兴的土地,中世纪以来的传统与迷信、艰难觉醒的现代价值。俄罗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缓慢靠向欧洲文明。

▲《荒唐人的梦》剧照

与法语的优雅不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俄语,充斥着人类的疯狂、恐怖,还有深不可测的欲望。

“力图描摹社会转变的广阔性”,又带给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一种庞杂、恢弘的风格,越到后期,野心越大,小说体量也越大。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达到了巅峰。

▲《卡拉马佐夫兄弟(1969)》剧照

在恢弘的19世纪文学版图中,以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代表的俄罗斯文学,还普遍具有一种厚重的特征。这在任何民族中都少见。

这种厚重感,来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力量感、直接性和准确性。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果戈理、托尔斯泰),使我们确信,在他们笔下,每一个俄罗斯人,都与其他人截然不同。但他们又有着超越国籍、阶层和时代的普遍共性。


很少有哪个民族的作家,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他的同代作家那样,致力于广泛而深刻地描写分娩、童年、死亡、初恋、婚姻、幸福、孤独、背叛、贫穷、财富、信仰与宗教、战争与和平。这是他们所独有的宽广度。

一如茨维塔耶娃所言,在冬宫的画廊和马加丹的冰坑之间的八个时区,有足够的对比。对这种不可逾越的距离的认识,使俄罗斯小说在其最大程度上反映了所有的人类生活,并展现 “俄罗斯灵魂”。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野心,是19世纪俄罗斯作家乃至当时全世界作家共有的。他们痴迷于描绘生活的广阔。也许是得益于蒸汽火车的发明,作家们的远行简单了,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创作经验。读者对于大世界的探索欲望,也被激发出来。


加之现代报刊的发展,19世纪的长篇小说,普遍以容纳世界为追求,承担着认知世界图景的功能。但是,到了21世纪,信息变得泛滥、狂热。我们似乎越来越不需要描述世界图景的长篇小说。

但话说回来,在这个信息高度碎片化的时代,我们依然坚信,那种庄严的、漫长的阅读体验,是值得追寻的。

作者 | 何承波

编辑 | 何焰

值班编辑 | 徐观

排版 | 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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