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26 摄于深实光明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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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多好多天的艳阳高照后,深圳终于下雨了。上午坐在办公室,忽闻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欣喜不已。
回头问同事:“诶,要去听雨吗?”
她挑起眉毛笑:“不要,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我才不管咧!”我脱口而出,说着就往走廊跑。
视线模糊得像蒙上了一层毛玻璃,远山苍莽,地面溅开一朵朵水花,“嘶嘶嘶”的雨声,温柔得像轻弹的钢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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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校巴回福田的路上,一路都是雨,车窗外的景致,全部被雨丝隔断,像油画,像洇墨的宣纸,像将融的冰淇淋。
同事头倚着车窗,悲伤地问:“下雨的时候,你不觉得很难过吗?”
“不啊!你看空气多么清新,世界多么安宁!”我不假思索。
“对呀对呀,我也觉得!我还经常打开网易云听雨声助眠呢!”Rebecca立马接话。
同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俩,目光黯淡下来,瞳孔慢慢覆上一层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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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了,收起眼里的光,我知道的,王国维说过,“一切景语皆情语”,天气如何,艳阳或者大雨,本是无所谓悲喜的,悲喜的,是你我。
她前段经历些坎坷,又恰好在听悲伤的歌,自然在雨中品出了许多凄凉。
我不是。我对雨的记忆,大多是美好的、温暖的、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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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在报刊上发表的第一篇文章,题目就是《雨》——是一篇写雨的散文,语文老师此前私下为我投了许多篇习作,有天坐校巴时,她笑着告诉我:“录啦!”然后把一本印着烫金字体的荣誉证书塞到我怀里。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自己拙劣的文字,被印成豆腐块的样子,心里的骄傲,就像夏天的夜里一场暴雨让湖水涨溢,快要漫出来。
我捧着那本红色的绒皮本子和薄薄的样刊,摇摇晃晃地从车头走到车尾,脚尖像踩在云端,窗外车水马龙,车内人声鼎沸,戴红领巾的同学们嘻笑打闹,我静静地坐下来,心里却像刮过一阵海啸,汹涌澎湃。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被肯定,什么叫荣耀,什么叫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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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幸收到过更多的肯定、荣耀,也做过更多更大的痴梦,有的实现了,有的无疾而终,但这些带给我的骄傲和快乐,都比不上十三岁那年,我从车头走到车尾的那段路的欢喜和亢奋。
也许那个时候,我就朦朦胧胧地明白了:世间很多事,只要你坚持下去,沿途遇上些贵人,再加上一点点水到渠成的运气,是能够被看见的。
尽管进入高中以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作文比赛或投稿,但我永远感谢,那篇关于“雨”的文章,在我心里种下的小小的种子,关于热爱,关于坚持,关于相信。
而今,我早已不记得十三岁的我写过什么了,只记得当时引用了毕淑敏女士写过的一句“雨是上帝悲悯的眼泪”,只记得只要用心肯思考,生活处处都是写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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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再往前推,是更小的时候,和母亲住在一条又一条的巷子里,屋外在下大雨,屋里在下小雨,“嘀嗒嘀嗒”打在脸盆的边缘上。
外面雷声大作,幼小的我,本能地吓得钻进被窝,抱紧了母亲——自患病后,母亲一直担心她离开后我会误入歧途,因而对我各方面的要求,都极其严苛,我们也不是习惯彼此表达爱和需要的母女,她罕少在语言和肢体动作上,鼓励我、安慰我。
但是啊,如今想来,童年时期,也有好多好多个的雨天,又瘦又小的我,终于找到了充分的理由,紧紧抱着同样瘦弱的母亲。她的怀抱真温暖诶,手背瘦瘦的,轻轻摩挲着我的背,宽慰我:“颖儿,别怕,别怕。”
我想我那时候,一定是无比高兴和感到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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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读蒋捷的《虞美人-听雨》,都会觉得好悲伤。但如今,竟觉得读出了一些宽慰和蕴藉。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或者说,我更喜欢苏东坡洒脱的这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想,对于回忆,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地,多聚焦于快乐的、温暖的、柔情的那一面。因为从深层意义上而言,人生实苦,万物皆苦。
艾青有句诗:也许有人到达不了彼岸,但我们共同拥有大海。
我想改写为:也许有人等不到下一个晴天,但我们共同听过那些大雨。
雨还在下。
晚安!
Shine于深圳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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