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一篇老文章，轻松一点的，送给那些真诚、善良和为爱而活的人）
当爱人和我都已年老的时候，请静静地坐在岁月的面前，静静地，让几十年的话语活在记忆的静美里……
葡萄架和袭满兰草香味的院子苍苔历历。那把陈旧的琴也已从墙上取了下来，尘灰被轻轻拂器乐，年轻的时光，又从弦索的光点中回来，在耳边游来游去。
即使臂膊有些微颤，有些吃力，我也会点燃这支蜡烛，看它在风中露出微笑。在生命的每一个节日和凄风苦雨中使用过的光明，此刻又照亮了我的霜髯和额穴的苍凉，啊，请默默地凝望着它闪闪的光焰，再次体味它的光热，默默地……
请朝夕与共的爱侣从屋里出来，坐在身旁，如一句动人肺腑的歌词诵唱刚刚结束，余韵犹存，请让我好好地再一次聆听，聆听她眼角琴弦般的皱纹，我曾摩抚过的；还有，还有她已不再如水的目光和老歌般飘进心窗来的双手，它们，它们曾经给了我欢乐、痛苦和勇力……
取来一杯酒，饮下这一刻的宁静与恬美。
或着，就这样坐着，像羞涩的新嫁娘那样。
坐着就是吉祥，如佛如禅，无声歌颂，无语也灵犀……这么不轻松地过来的一生啊！
天籁在心头排列开去。
眼里灵灵闪闪的星辉让夜晚滑润如爱的滋生，要轻轻地念出一些光度极佳的文字，回眸这一生起起落落的命运。
活着，不容易。这般心平气和地偎着余存的日子，更不容易啊！
揩去她因我的存在于她的生命中而久久惊喜的泪珠，或者，像张望她的灵魂一样任这命运的琼浆痛痛快快地流淌吧！这个世界，原本就这般痴迷地爱过，曾有如此的一个人在危险与荒凉的路上陪伴了所有的阴晴。
此刻，梦不再支离破碎，言辞不再朦胧，清新的康乃馨一样，在两颗伤痕累累的心间往来，问询。
不用再说一声原谅此生的错漏，也不用再恐惧炎凉的世态会噬去葡萄那深深的浓郁。
一切都步入仁慈、宽容、优美、和谐、宁静、超然……
像一帘微风柔柔地从月光里下来，
像远处的歌声烛光一样拒绝黑暗，
像一杯新茶那水与茶沉默的相溶，
像刚刚抒写的日志在呢喃的手边敲着节拍……
就这样默默地坐着，两个生命的世界叠在一起成为一个共有的契愿。
轻缓流畅的血液仍那样鲜美，逡巡其间的童年又回来了，叽叽喳喳地从这一生的智慧中跑出来。
就这样如童年一样无邪地爱着，而始终，始终有这样一个人爱着……
（原载《人之初》1999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