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楼的灯突然坏掉,我和朋友两个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疫情封锁的缘故,修理工也不便上门,只好搬出房间里的台灯,加上香氛蜡烛。
那光亮,虽然有限,却也温馨。
有时候我们需要的,或许只是那么一点点光,一点点温暖,一点点甜蜜,一点点希望,就可以很满足,像一棵植物,悄无声息地,生长繁盛。
而我们总情不自禁地索取太多,沦为饕餮。
我们内心都藏着一头怪物,我们习焉不察。
这些日子,在客厅餐桌上办公或者看书,不知不觉,阳台外的天空,已是黄昏。
但仍旧一意孤行,借着愈来愈黯淡的天色,“咬文嚼字”,如昆虫在书页爬行。
在这昼夜缓慢转换的时刻,忘记点灯,一个人,像是堕入某个玄秘的疆域。
只是漂流,只是浮沉。
这是由小时候绵延至今的后遗症,虽然没少被爸妈训斥,但总也戒不掉,像戒不掉我所爱所求的人间种种,或许只是我诸多逆反心理的体现一种,而我终于没有因此而近视,这是值得庆幸的事。
后来我在孙燕姿《遇见》的MV里,看到和我一样的她。
空寂的房间里,光线昏蒙,她穿一身黑色的衣裳,寡淡肃静,面容怅惘,有所期冀,唯恐落空,在白纸上,写一句一句话,又或者什么也不曾留下,给某一个远在远方的人,又或者他只是不存在。
那种若即若离、那种怅然若失。
那时候我还不曾看过《向左走,向右走》这部电影,读畿米的原著,也要到很多年以后。
然而我已经记住那一种黯淡,我已经着迷于那一种幽怨。
年轻的我们,还不曾体会过任何有关兜兜转转或者造化弄人,更不会参透藏在潘多拉魔盒最深深处的那一句信者得爱。
真正明白,或者自作多情地去参悟,是后来的事,彼时彼刻,只是被那样一种苍茫吸引。
我着迷于这样的时分,像冥冥中藏着一种神圣,一种开始一种结束,一颗心在碎裂,另一颗心又重生。
这种时候,总有一些人开始醒来,梳妆打扮,准备融入城市的灯红酒绿当中;也总有一些人,昏昏沉沉,卸妆脱衣,将自己扔进梦境的世界里漂移。
总有一些人,敏感地,细腻地,优柔地,渴望收到一个人的问候;也总有一些人,麻木地,悲观地,封闭地,觉得就这样静静发呆也行。
我们内心的怪物,在这一刻叫嚣得分外狂暴,又或者只是安详得睡着。
巧合的是,在这样初来乍到的薄暮时分,手机里传来有关孙燕姿的消息。
青春不再的她,坐在椅子上,清清淡淡地唱,还是那一首叫作《遇见》的歌,还是那穿云拨月的故事和如期而至的愿景,只是歌者和听众的心境,早已天差地别。
想起如今隔山隔水的那个人,或许今晚我们“重逢”,只是我们都不会知晓对方的ID。
我们只是这样聚合,在这样乱花迷眼的世界。
我们只是这样存在,像两只在静夜里不动声色的猫科动物。
我们只是这样走过彼此的生命,像一切从未曾发生。
不知道多少人,还在痴痴拿着号码牌,等待,像是一定会有一个座位,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不知道多少人,在烟熏火燎厨房劳作或者低声下气拖地的间隙,听见这支歌,忽然恍惚失神。
我们曾经渴望的遇见,我们如今执着的遇见,我们未来将要登场的遇见.....
化成了一个个谜,在午夜掠过窗台的风里,呜咽。
这一刻,我们在晚风里安静,只是不响,只是凝望着烟头火星,只是在空荡荡的想念里流浪。
城市像一座潘多拉魔盒,在得到最后的礼物之前,我们要吃很多苦,我们会遇到很多灾厄与不幸,因为蹉跎,叫我们坚强,并懂得珍惜与信任,叫我们慈悲和心软——我们都是为了得到礼物,跋山涉水,黔驴技穷的人,幸好遇见你。
而我们漫长的生命,都是在盒子里不断掏取的过程——有时候抱着盒子晃一晃摇一摇,有时候手伸进去心猿意马,有时候在掏出来的过程中失落。
每一次只能选择一个,因为我们的力量有限;一旦取出来,就不准再放回去;藏在最深处的,只能最后获得。
我们看似有很多选择,我们其实被重重受限。
但这也没有关系,因为也是一种生命的乐趣。
而更多时候,我们或许只需要告诉自己:
幸好在停电的日子,我们内心还留有一盏灯(或者是蜡烛)。
它虽然未必能够照见十米以外的路,但至少能够允诺这片刻手边的安宁与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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