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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张富存/红薯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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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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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第三期电子版




那时候的秋天,很淡,很静,也很温暖;那时候的秋天,很清,很爽,空气里总是飘浮着一种很甜的味道;那时候的秋天,随意的几笔描摹,就是一幅很生动的写意画:篱笆编织的院子里,都是长着几棵红红彤彤的石榴树;柴门上的瓦楞上,开着的全是几朵金黄金黄的南瓜花;没有人看管的大冬瓜,就躺在路沟边的草窠里优哉游哉地偷着自乐,荒草隐茎的的土路上,摇晃的皆是叮叮当当的牛铃声……

田野里也很空旷,虽然也种了些高杆的蜀黍,谷子,玉米,还有些不高不低的大豆,花生,棉花,但有的已经收割,没有收割的,也是一星半点的,长在那儿也不碍眼,站在村口的小桥上,就能把天空看得一览无余。最抢眼的,就是那一望无际的红薯地,虽然时令已至仲秋了,仍像忘了季节似的汹汹涌涌地疯长着,翻着绿浪,荡着柔波,像是被秋风犁过一浪一浪泱泱的海。




往往中秋节前后,正是春红薯收获的季节。现在的秋收大忙叫收玉米,那时的秋收大忙叫刨红薯。虽然那时其它秋粮也有种植,但因其产量低,播种面积少,因此都是扮演着杂粮的次要角色。就拿它们中的佼佼者玉米而言,虽然它是大家公认的高能量作物,但那个年月科技匮乏,没化肥,没水浇,年年还都是种的“老八趟”白玉米,品种也不换代,导致玉米的亩产量老是徘徊在二百来斤还不稳,这与亩产能达四、五千斤,且能量产值是玉米四至五倍的红薯相比,简直是地下到天上。再者,红薯极易种植,它不厌贫瘠,不喜水肥,只要有阳光光顾的地方,它都能安安静静地抽枝扬绿。春天里栽的红薯秧,只需拔几遍草,翻不翻秧,打不打药,无所谓,它也能丰厚地回报你。

你可能会说现在收秋的劳动场面壮观,我是过来人,这我知底儿,它哪有过去刨红薯的劳动场面壮观?过去是大集体时代,一到农忙,都是全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上阵,要是集中在一块地里,那壮观的场面,看去,就好比是老鸹下坡,黑压压一大片。因为秧子是提前几天统一割好了的,等刨红薯时,大家就可以分工协作了。常常是,男劳力在前面刨,女劳力就跟在后面负责择,把红薯择得光光的,溜溜的,再整整齐齐地摆成一长溜,看上去,红红的,彤彤的,腾腾挪挪,比年节里耍的龙灯还好看。

那时,正赶上我们小学生也放秋忙假了,那时也没有作业,也不上补习班,大家都成群结队地,在满是滚瓜溜圆的红薯地里,这里跑跑,那儿转转,看看哪个红薯大,再讨论讨论哪个红薯更好吃。碰上是里外红的,就立马拿在手里,那时候孩子们饿呀,也不洗,就在袖子上抹抹,有时连抹也不抹,像吃水果一样,咯嘣蹦,直接放在了嘴巴里。有时队长看见了,不但不吵俺,还会专门拣几根光溜的,顺条的红薯给我们:“吃生的拉肚子,去旁边烧烧吃。”并说:“我们穷乡僻壤,没啥好吃的,有的是红薯,特产,只管撑着肚皮吃。”我们会高兴地接着,也不说谢。那时也不兴说谢,只望着队长眯眯地笑笑,这一笑,什么都包含在里面了。然后就径直跑到河坡里,常常是石板桥边的那棵弯腰柳树下,挖个坑,再拾些干柴,从口袋里掏出上地前早就准备好的“自来火”,要不多久,承等吃自己烤的又香又面的烤红薯了。

要说最壮观的场面还是分红薯,拉的,挑的,背的,扛的,抬的,一溜水似的,那热闹的场景就像是赶年集,也有把红薯袋子搭在驴背上驮着的,碰上有队里拉红薯秧子的牲口车,也有直接把红薯袋子放在牲口车上接接腿的,要是让车把势看见了,笑笑,也不说啥,都是乡邻乡亲, 谁没有遇着求人帮忙的时候呢!那时分红薯也没有磅,老是用一杆大秤一箩筐一箩筐地抬着分。为公平起见,那时分红薯实行掏号。所谓掏号,就是由队里会计全权掌管,队里有多少户数就揉多少个纸蛋,上面写上号,装在会计的口袋里,搅混,掏着谁,就给谁家分。运气不好时,常常等到黑更半夜还掏不着。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俺队里的五保户张孙氏就例外。她不掏号,第一秤老是先给她家分,还老是拣大的。其他人不管等到多晚,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分完了,往家里运红薯也是一道不大不小的坎。有架子车的用架子车运,没有架子车的,给有架子车的搭把手,等有架子车的运完了,再用有架子车的给自己运。互帮互助,是那时农民们的本分。有时候赶上河里涨大水,小木桥被河水埋着了,架子车也不能用了,就只好用自己的肩膀背着过河。有一次分红薯,俺家掏的是末号,河里又涨了水,没办法,父亲只好用一副担子,一箩头一箩头地把几百斤红薯挑回了家。我那时虽然只有十来岁,添个蛤蟆四两力嘛,我也加入了运红薯的队伍中。那次我是背到半路没劲了,只好待等父母的救援。停下正等时,走过来一个大人,记得那晚是大明月亮,月亮地儿里,看得清,来人是下派到俺队里的大队干部,他看我是个小孩儿,二话不说,一弯腰就把袋子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就这样,他在前面背着,我在后面跟着,一直帮我把红薯背到俺家的院子里。每次忆起,总感觉那时的秋天是温暖的,就连秋天的风,秋天的草,秋天的月亮也是温暖的。

分回家的春红薯,主要是晒红薯干。春红薯,说得明白点儿,就是春天栽种的红薯。因其生长期长,块头大,产量高而区别于夏红薯。晒红薯干可是秋忙的一大头。红薯季子下来时,全队几百亩地的春红薯一块地一块地地刨下来,再源源不断地弄回来,屋子里是,房檐下是,院子里是,石榴树底下是,红薯天红薯地的,哪儿都是。那时也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也不听天气预报,庄稼人靠天吃饭,抬头看看天,再瞅瞅天上的云朵喜欢不喜欢,就能把天气断得八九不离十。等稳好天了,赶紧把分回的红薯用擦红薯擦擦了,趁着风好日头,一刺啦晒干!老百姓指望工分吃饭,白天得忙集体,到了晚上才能轮到忙自己。到了晚上,承听了,嚓嚓嚓,从东家到西家,到处都是擦红薯片的声音,仔细听,那声音像是从月光里飘出来似的,轻飘飘的,仙乐一样。人口大的,常常忙个通宵都不是价!第二天早上,抽个空儿,赶紧把擦好的红薯片晒了,晚了,等上工的玲声一响,又得扣工分了。

晒红薯干常常选近地,也常常是种了小麦的坷垃地,好晒,易管理。爱好的,家有人手的,就一片一片地摆,通风,透光,当然的好。我家劳力少,不讲究那些。父亲往往是一个人把红薯片拉出去,又一下子撒了,撒完了,看看有沓着的,再重点处理,时间紧了,沓就沓吧,管也不管,过个五六天,等去收时,照样晒得干干蹦蹦的。我喜欢晒红薯干的季节,一家接一家,一地连一地,看去,皑皑的白,像下雪一样,真好看。

并不都是一路风景等你瞧,如果这时候猛不防来场苦情雨,让你打饥荒都来不及。满天满地的红薯干,那可是老百姓一年的希望啊!淋了,哭天都没有眼泪。尤其是夜晚。只要夜晚一起东北风,看着黑风陡岸的过来了,睡醒的,没睡醒的,大家你喊喊我,我叫叫你,一窝蜂都往地里涌。自己拾完了,给别人拾,前队拾完了,去后队拾,等雨落下来时,地里早已拾得光光净净的,没有一家会撇下。秋雨夜寒,但大家的心都是暖暖的。

夏红薯又叫晚红薯,因为它栽培晚,割罢麦才栽上秧,生长周期短,无论从产量和个头上,都不能和春红薯相媲美,但由于它收获期晚,常常到下霜时才开始刨,因此最适宜冬藏。冬藏常采用窖藏。择一背风向阳处,挖个三四米深,一米来阔的窖,上留小口,以通风换气,既防冻又保鲜,装个几千斤红薯不成问题。随吃随掏。这样,一大冬天就有鲜鲜亮亮的红薯吃了。不管是蒸红薯,烤红薯,还是烧红薯糊涂,一样的好吃。最爱喝红薯糊涂了,挑几根大的,洗净,削皮也中,不削皮也中,切成鸡蛋大的红薯轱辘,劈柴火烧得旺旺的,烧滚锅后再小火萦着,最好再焖上一焖,等火劲儿下去时,承吃了,红薯甘,面,糯,甜,好吃得不得了。汤也是稠糊糊的,像熬的糖稀一样,筷子一挑,能扯粘条,喝着粘甜沾嘴,哪怕村小操场上的电影快要开演了,哪怕还是打得激烈的打仗片,哪怕还有几个一般大的孩子在后面等着,催着,也得呼噜呼噜三大碗。

青黄不接的荒春,等入窖的晚红薯吃完时,春红薯晒的红薯干就派 上用场了。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红薯干圈,穴子圈的,冒冒尖尖的,几搂粗,一人多高,焖红薯干,把红薯干磨成面,拌面烧汤,烙饼子,蒸锅巴,甜丝丝的,好吃得很,比玉米面好吃得多。尤其是烙红薯面饼子,烙之前,把面用热水烫烫,烙成的饼子,软甜,给吃柿饼都不换,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红薯,好吃,好种,泼辣,敦厚,深受大家的广泛喜爱。在家乡,红薯更是受到特别的尊崇,甚至一度成为我们“薛庄”这个村子的代名词。

我的家乡位于豫南伏牛山的尾巴上,一条蜿蜒的棠溪河盘桓而过,两岸尽是肥沃的黄胶土,生长着葳蕤的草木和油绿的庄稼,不知是上天的眷顾或是不眷顾,溪水流到我们村时,忽然像打了个盹,出其不意地撇下一湾胶粘胶粘的黑胶土,又缓缓东去。

我的祖先就在这片黑胶土地上播种五谷。时间长了才知道,原来,黑胶土不像黄胶土,独自长了个倔脾气。都说,黑胶土性硬,犁起来坷垃大,不好打发,种出的麦子长得像汗毛,精稀不两根,还长一地七角芽,割麦也扎手。种的秋庄稼也不夸苗,满墒的地,黄胶土每亩撒三斤谷种就能长得密麻扛稠,黑胶土撒上五斤出得也是窟窟窿窿,可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要是种红薯那就大不一样了。

俺村河西有一块三角地,长的红薯最好吃。别看种时还是一地茅草窝,秧子也不肥,长到最后红薯秧也没能把地皮苫严实,可是刨出来的红薯特别好看,颜色长得足足的,是那种发紫的红,冒血的红,火烧云的红,一地的红薯,看着就不是红薯,就像是一地五彩缤纷的鸡血石。蒸熟的红薯吃着干面,面得噎人,像山栗子一样,你要不喝口汤冲冲,还真说不准能把你咽得怎么样。只可惜,改革开放大兴土木时,那块地被村里人打坯子烧砖挖掉了,美味只能去记忆的长河里打捞了。

南窑有一块地,也没上化肥,再说,那时队里也没钱买化肥,也不过是拉几车土粪撒撒,就这,到秋天刨时,红薯结的和葫芦一般大,一嘟噜两仨,其中最大的一个,有人专门称称八斤半,这在那个既不 施专用肥,也不打膨大素,品种也不更新换代,农业技术含量又低的年代,完全靠上天恩赐,自然生长,能长这个样子,不能不说是这块黑土地的特殊眷顾!记得那个大红薯也没舍得分下去,好长时间就放在队里的保管室里,让大家看稀罕。后来,大队干部听说了,又拿到了公社,作为全公社干部开会时的展览品,谁见了谁夸!

俺庄的红薯出名了!这往后,开春时压红薯芽子剩下的红薯种,别的队都是套着马车争着往俺村去拉,压的红薯芽还没有栽就有人托着熟人来俺村里买,附近的集市上,只要听说是薛庄的红薯粉条,哪个集都是抢销一空。说一件事,离西平县城很近的谭店公社有一个村子,全村都以做粉条为业,年年春节过年时,西平县城大街小巷几乎都是卖的这个村子的粉条。村子里有户做粉条的人家,通过亲戚介绍,每到入冬时节,就开着大卡车来俺村收红薯,等粉条做好后再一捆一捆地写着名字送给各户各家,连着做了好多年,生意很是红火。

在我记忆的七十年代,有一句流传很广的口头语,叫:“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不只是俺村,也是那个年代广大农村的真实写照。这话说的一点不假。虽然那个时代社会发展了,可是受当时社会诸多因素的制约,粮食产量不过关,要不是有红薯顶着,还不得天天喝西北风?仍记得有一年,因为天气干旱,俺队小麦种得晚,亩产只有一百五十斤,交了公粮,结算时人均才分了八十斤,种的秋粮,玉米,谷子,蜀黍这些,本就播种面积有限,队里还得留下一部分喂牲口,能分到农户手里的就不多,有时分得少时,常常是一口面缸也盛不满,哪比得了满天满地的都是喜见人的大红薯?红薯结下来装在窖里陆陆续续能吃到来年春上,吃完了再吃装窖装不完余下的红薯晒成的红薯干,红薯干又能吃到下一季红薯结下来。

红薯是最亲民的庄稼,在所有的粮食作物中,也只有红薯,才真正称得起是农民们心中的靠山。那时农民们常说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实质上也是指的红薯。

再啰嗦几句,这都是我亲身经历的。我是1965年11月出生的,当时正赶挖柳叶河,听父亲说,那年冬天非常冷,整天西北风刮着,雪花飘着,父亲就是背着红薯,才御过严寒,做完河工的。后来还听父亲说,就那几年,上平顶山拉煤,去茅叶沟打石头,修西杨湖,打任三楼坝,挖渠,平整土地,吃的都是红薯。就是红薯,陪伴着父辈们开荒造田,围堤筑坝,才描绘了那个红旗猎猎,挑灯夜战时期“人民公社”的动人景象。《天中记忆》里也说,当年刘少奇在家乡河南竹沟率领新四军中原局运筹帷幄时,天天也是喝的红薯汤,吃的红薯馍;我还看见,电视剧《淮海战役》里,焦裕禄带领乡亲们推着独轮车支前时,车子上大袋子小袋子装的没二样,纯都是红薯。





兜了一圈子,我只想说:红薯才是农民的命根子。的确,红薯全身都是宝。

红薯叶能当菜吃。那个时代的农村,农民们吃菜都是应季吃,啥下来吃啥。初秋时,夏天的豆角、黄瓜、西红柿已接近尾声,冬天的白菜、萝卜还没有结下来,此时,春红薯陆续成熟了,红薯叶也完成了它的使命,退下来的红薯叶正巧能够填补这个时候缺菜吃的空档。收工时,正愁午饭没菜下锅时,忽然想起了红薯叶,就拐到地里掐它一把,回家洗洗,也不用油炒,等锅滚了直接下锅,于是,满屋一股扑鼻的清香味儿直塞心肺,盛在碗里,青丝丝的,看着就让人受用,嚼着厚实实的,就像木耳菜。

霜打的红薯叶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别看它黑不溜秋,不中看,可是下豆腐脑,做面条,吃着筋筋道道,有嚼头,越嚼越有味道,不知道了,会说是山野菜。不应说过去,就是现在,俺村在城里做大生意的红刚叔,啥好菜没吃过?年年非要回老家掐霜打红薯叶,一掐就是几大包,自己吃不完,还送给别人当人情。都说芝麻叶做饭好吃,但它哪有干红薯叶好吃?

鲜红薯梗和青辣椒爆炒,那是绝配,就是在当下的餐桌上,你掏高价也很难吃到。说说,我就想流口水。

自然,红薯秧也是饲喂家畜的好饲料,不管是鲜喂,或是等冬天晒干了掺麸子喂,鸡,鸭,猪,兔,牛,羊,骡,马,都爱吃。

至于红薯,就不用说了,不管生着吃,还是弄熟吃,或是晒成红薯干磨成面蒸馍吃,或是打成粉子做成粉条当菜吃,不拘哪样,都是美食!

想想,在庄稼的家族里,既能当菜,又能当粮,既多产,又美味的作物还有哪样?小麦?玉米?谷子?大豆?蜀黍?都不是,也只有红薯!




明摆着,庄稼里,玉米、谷子、蜀黍是淀粉之王,小麦是强筋淀粉之王,大豆是蛋白之王,油菜是脂肪之王,红薯什么也不是,在它的个人信息里,它的淀粉含量不及小麦和玉米,蛋白不及大豆,脂肪含量更是少之又少,比起那些称“王”的作物来,红薯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卒子,但它就是能下劲,结的多,产量高!就像当年抗美援朝打美国佬时国人常说的一句话:不怕你个儿大肉多打不怕,我一对一打不过你,可我三个人,十个人捆在一起,还能打不过?恐怕还有拿衣裳看热闹的都绰绰有余吧。正是凭借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才成就了它的另一个作物之“王”,它让中国的老百姓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饥荒,逃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劫难!

你想,那个时候物质紧缺,老百姓能填饱肚子就实属不易。尽管你小麦,玉米,蜀黍主贵,但还得靠沃土,还得有水肥,还一亩地就打那么一点点,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还得留种子,还得喂牛马,还有那么几只不劳而获的“耗子”时不时地在觊觎挖墙角,分到家里的粮食,装在口袋里一个人能背走,放在缸里挖一瓢能见底,文里武里,你说说,能济个啥事?

还是红薯!别管是地里沟里,屋后房前,甚至没有地,拿把镢头,随便地找片荒地一拾掇,春来时栽上秧,地肥不肥,土好不好,它不管,到秋后一刨捣,就是一大堆!说一百圈,那个年月,老百姓就是饿,就是没啥吃!常言说,别管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而红薯就能治饿,就是能逮着老鼠的好猫!指望别的就指望不上,指望红薯就能度过一道道难关。没有红薯,老百姓的坎就过不去,老百姓的命就不能活!

我想了很久,总感觉,其实,这红薯就像是一群人,就像是天底下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有花花肠子,曲曲弯弯,不铺排常,不讲体面,就是长里大,结里多,就是实实在在、憨大心实地让你吃饱,让你不饿肚子,至于其它,怎么变戏法地长得秀溜,结得乖巧,吃出花样,放在餐桌上好看,上档次,怎么讨得别人的欢心,它不管。

这让我想起了上高中时生物课上老师说过的一番话:为什么红薯几乎不含蛋白质,脂肪含量也少,它的主要营养成份就是淀粉和纤维素,虽然那时的农民很少吃馒头,吃肉更是奢望,还得出大力流大汗挖水渠上河工,但天天吃红薯照样能吃饱,还能吃得黑黑胖胖,究其原因,不仅是它含有能饱腹的纤维素,还在于它所含的淀粉不像别的作物不绕弯子,可以直接水解成供你需要的葡萄糖,用不完时,还能转化成肝糖元,在皮下和肝脏的仓库里储存起来,储存得久了,自然也就心宽体胖了。这些,也是在说红薯的大爱无疆吧。

红薯的大爱何止这些?现代研究表明:红薯含有较高的赖氨酸和胡萝卜素及叶酸,可以保护人体上皮细胞的完整性,抑制上皮细胞的分化,消除致癌基因。红薯中含有的脱氢表雄酮,能防癌抗癌,所以红薯也被称为"抗癌之王"。这是我迄今知道的,红薯的又一张非常醒目的“王”字级名片!

怪不得说,普通者必有大智慧。

难怪,在科技飞速膨胀的今天,红薯叶,红薯梗,红薯头,成了人们餐桌上的新宠;俺村的种粮大户狗蛋,种了一百亩红薯,又种了一百亩红薯,把结下的红薯珍贵得像水果一样装成箱子拉到大城市里叫卖,老是满载而去,空车而归。原来,这红薯是藏有大智慧的“叶里藏”啊!




我国是文明古国,小麦,谷子,蜀黍,大豆,稻谷,是它的金子招牌。

虽然,红薯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但论及它的历史,才只有四百多年,是个完完全全的舶来品。在红薯舶来的几百年里,原来最先是与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就是陈振龙。

陈振龙生活在明朝时期的福建省长乐县,出生在书香门第,很早就考取了秀才功名。正在他一路春风、洋洋得意之时,不想,一场百年不遇的旱灾给他正在科场疾速的脚步按下了暂停键。一想到满街都是老百姓“横尸遍野,饿殍遍地”的凄惨景象,他心一横,就跟随乡人,踏上了去吕宋岛的商船另谋出路。

吕宋岛,就是现在的菲律宾。岂止,吕宋岛也正闹旱灾,饿死了很多人。由于当时的吕宋岛还正处于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于是,西班牙殖民者就从遥远的南美洲引进了一种产量很高的“甘薯”来这里试种,以解决他们在这里因粮食短缺而面临饥荒的严峻考验。陈振龙看到这种叫“甘薯”的植物,非常耐旱,对土地的贫瘠也不挑剔,不管栽在哪里都能生长,产量还是其它作物的好几倍,并且根,茎,叶都能吃,而且味美。于是,激动不已的陈振龙就冒出一定要把甘薯带回家乡的想法。 

无奈,因殖民统治者对甘薯看管很严,几次行动都失败了,有一次还被关进大牢,险些丟了性命。但陈振龙心中有火在熊熊燃烧着,哪怕丟掉性命,他不怕。陈振龙豁出去了。终于有一次,他看机会来了,就托人高价买回了一棵甘薯秧,怕再被发现,就把它藏在了中国商船的缆绳里,并在外面还涂了泥巴,以躲避检查者的视线,又几经辗转,才带回家乡。

带回家乡后,陈振龙就在自家的院子里试种,并慢慢繁育,获得了成功。因其果实呈红色,陈振龙就给它起个中国名字叫“朱薯”。后来,家乡又遭遇大旱,庄稼歉收,束手无策之际,陈振龙就把自己繁育的红薯苗以及他积累的栽培经验和盘托出地献给了福建巡抚,巡抚金学智大喜,号召老百姓广泛种植,才解了燃眉之急。因巡抚姓金,当时老百姓都习惯称它“金薯”。后来,金薯又传到其它地方,老百姓又给它起个名字叫“番薯”。山东还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叫“地瓜”。传到清代时,康熙皇帝看它满身通红,预示有江山万代红红火火之寓,就钦封它“红薯”之名,于是流传至今。

有史料记载,就是因为甘薯的引入,才养活了那么多人在这个国度里繁衍生息;才使得明朝以前全国人口老是突破不了六千万人口的隘口,猛增到清朝全国人口1.6亿的“康乾盛世”!




大凡普通的植物都有雅名,红薯也有雅名:红芋、甘薯、蕃薯、肥大米(广东)、山药(河北)、番芋、地瓜(北方)、红苕、线苕、白薯、金薯、甜薯、朱薯、枕薯、番葛、白芋、茴芋等。

从红薯的雅名里,我能体会得到有一股雅得蓬勃的力量在一群黄皮肤人种的血液里,波涛汹涌,源源不绝,滚滚向前……

此时,我想说,一部红薯史,就是半部中国史!就是这个不求土沃,不攀山高,不嫌坡陡,拿得起,放得下的泱泱红薯,才成就了一个泱泱大国,一个泱泱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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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富存,河南西平人,基层公务员,河南文学杂志社签约作家,河南省作协会员。2016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海外文摘》《散文选刊》《奔流》《时代报告》《河南文学》《西部散文选刊》《青年文学家》《河南日报农村报》《老人春秋》《大河报》《驻马店日报》《天中晚报》《漯河晚报》等报刊杂志。获2021年度全国散文年会征文二等奖,作品分别入选《河南文学作品选散文卷》,《驻马店年鉴》,并多次被北京,广东,陕西,山西,江西,福建等省市高考模拟试题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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