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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十六回导读


这一回的回目是“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看回目这一回共有两部分内容,第一部分写贾元春被封为贤德妃,第二部分是写秦钟之死。这两部分一喜一悲,形成强烈反差。元春加封贤德妃使贾府的家势进入全盛时期,真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贾家权势如日中天,炙手可热。而秦钟之死则显得非常凄凉,除了宝玉之外,贾府上下皆无动于衷,只有贾母赏了几十两银子,七日后便送殡掩埋,也是草草了事。

按照曹公的常用手法,每回开篇即交待上回所叙事件的结局,这回开头紧承上回写秦钟生病了,不能和宝玉一块儿晚上读书了。其次写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的结局:具已办妥。守备家忍气吞声收了前聘之礼,张金哥闻得父母退了前夫,她便一条麻绳悄悄地自缢了。那守备之子遂也投河而死。张李两家人财两空。这里凤姐却坐享三千两银子,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地作为起来。王熙凤包揽词讼,玩弄权术这才是开头,也为后边王熙凤的所作所为埋下了伏笔。

 这一回写贾府的天大的喜事,元春被加封为贵妃,从此贾府不但是功臣之家也成了皇亲国戚,可以说权势煊赫,贾家也迎来了鼎盛时期。在第十三回秦可卿死时已经有过预言,她给王熙凤托梦说:“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同时也预言了它的结局:“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

作者从贾政过生日写起,写贾府正在给贾政过生日,听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贾家是诗礼簪缨之族,为什么听到太监降旨就这样害怕?作者用词极为准确,“唬的”“忙”“止”“撤”“跪”等一连串的动词,描写了贾家主要人物的惶恐怖惧之态。因为伴君如伴虎,封建社会做高官的常常有不虞之祸,不虞之荣。等到贾府人众听说是大小姐加封贤德妃,不免喜形于色,作者这样描写的: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听说是好事降临时不免得意洋洋,作者用词形象生动,刻画人物形神毕肖,恰到好处。

 《红楼梦》擅长通过一件事写不同人的表现,体现人物的性格特征。这一回主要表现的人物是宝玉和熙凤。正在贾府上下喜气洋洋时,作者写了秦钟病重。秦钟谐音“情种”,也是一个不成器的孽障。在第十五回,他姐姐死了没有丝毫的悲伤,也不顾礼教的约束,与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儿勾连上了,偷期缱绻。后来智能儿胆大包天竟然找到了秦钟的家,被秦业发现,秦业恨秦钟不成器,将智能儿逐出,把秦钟痛打了一顿,自己也气得呜呼哀哉了。秦钟又病又气也得了重病。这时的宝玉听说秦钟病重,怅然若失,对于自己家的这件天大的喜事竟视有如无,毫不介意。因此众人嘲他越发呆了。宝玉是有佛根的,漠视富贵权势,又是性情中人,向来喜聚不喜散,重情重义。比如在第四十三回,王熙凤过生日,贾母倡义大家凑分子,因为王熙凤在家府中的重要地位和贾母的喜爱和信任,谁不讨好?只有宝玉在这一天不见人影,偷偷地和茗烟跑到城外,对外的借口是去北静王家吊唁,实际上是找地方去祭奠一个人——因他而死的金钏。

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正巧黛玉回来了,给了他一定的安慰。黛玉父母双亡,今后只好长居外祖母家了,只有这样才能完成她的还泪之说。这里面作者描写了一个细节,宝玉送黛玉“鹡鸰香串”,这个礼物是北静王送给宝玉的,所以宝玉极其珍重,在他看来最好的东西当然得送给林妹妹了。但是黛玉是个很孤傲的女孩子,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遂掷而不取。有的评论家认为“鹡鸰香串”是北静王给宝黛二人的信物,但是因为黛玉的弃掷,最后他们两个没有结为夫妻。

   这一回写宝玉的毫不介意和百无聊赖的同时也写了熙凤在这件事中的表现。王熙凤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为了表现自己的才干,主动揽事,比如秦可卿死后协理宁国府就大大地出了一番风头,让读者真正地见识了她的杀伐决断。在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通过冷子兴之口对王熙凤作出了评价:“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自娶了熙凤之后“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贾琏在贾府的男人当中也算是较为优秀的了,冷子兴评价他“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可是,在与熙凤的交锋中常常败落下风,贾府的人都知道求爷办事,不如求奶奶办事,所以贾芸在求贾琏办事不成后转而去求熙凤,给熙凤送礼,熙凤就让贾芸管理大观园的花花草草,谋得了一份好差事。

我们且看熙凤的表演,贾琏进了家门,熙凤便笑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可赐光谬领否?”对于熙凤来说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一是元春被封为贤德妃,二是贾琏回家。这一段话写了王熙凤的幽默和活泼。本来王熙凤是个粗人,斗大的字识不了一布袋,平时她最不喜欢酸文假醋,可是今天竟然也文绉绉的,和平日大不相同。作者写贾琏和熙凤相见,通过他们夫妻之间的对话写了几件事。


 一是王熙凤向丈夫夸功,用的方法是明贬实褒,实质上是女人在向男人撒娇。她说自己见识浅、口角笨、心肠直率,这正是王熙凤正话反说,如果说王熙凤见识浅、口角笨、心肠直,那么贾府里的人个个都是傻瓜笨蛋了。但是从她的这一番话里也写出了贾府下人的处事风格:“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油瓶子倒了不扶”。贾府的下人也不好对付,王熙凤当时不过二十左右,如果没有点杀伐决断,没有心机、没有一万个心眼子,那是压不阵脚的。所以周瑞家的对刘姥姥说王熙凤的缺点是“对下人严苛了些”,王熙凤如果像尤氏那样软弱,荣国府早已乱套了,或许贾母早已换人了。

    





二是写香菱的遭遇。自从香菱进了贾府之后作者还没有机会写到她,这时他已与薛大傻子作了妾。同时也写了贾琏好色。当然作者插入这段小曲的目的还是写王熙凤拿着公中的钱放高利贷,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有贾琏、王夫人、贾母不知道,这件事一直是伏线。到后面袭人对平儿报怨说,你们主子拿着公中的钱放高利贷,得了银子钱自己花,害得我们空等。王熙凤弄权和放高利贷都是因,为贾家的败亡种的因,最后贾家这么煊赫的家族一败涂地,其中王熙凤“出力不小”。

三是写元春被封为贵妃,当然这是最主要的内容。通过熙凤与贾琏的奶妈赵嬷嬷的对话回忆了前朝皇帝南巡的故事,当然也是曹雪芹在回忆他家的盛事,历史上记载康熙南巡六次,有四次住在曹家,曹家在康熙朝地位很高,“炙手可热势可伦”。江宁织造在清朝是肥缺,康熙让曹家世袭,除了康熙的眷顾之外还有让曹家还欠的银子,这银子是谁花了,康熙。也是因为曹家无法还这个天大的窟窿,导致曹家在雍正朝被抄家。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康熙晚年皇位之争,曹家站错了队,说到底还是政治原因。书中的甄家其实就是曹家,作者写甄家与贾家是互补的。第一回甄士隐做梦时来到太虚幻境看到有一幅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告诉我们“真”就是“假”,“假”就是“真”,同时“甄家”即“贾家”,反之亦然。康熙南巡是仿舜南巡故事,其实是好大喜功,炫耀所谓的盛世。康熙南巡花的银子淌海水似的!赵嬷嬷说:“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世上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可见康熙所谓的南巡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

五是写熙凤的精明。王熙凤之所以能深得贾母欢心是有原因的,你看她对待赵嬷嬷体贴入微,吃饭让赵嬷嬷坐上位,又给赵嬷嬷倒酒,贾琏给奶妈夹菜,熙凤又想到赵嬷嬷的牙不好,怕硌了她的牙,让平儿把炖烂的火腿拿来,后来赵嬷嬷求她办事,她又一口应承下来。写为元春省亲盖大观园,也写了王熙凤八面玲珑,颇懂得人情事故,趁机安排了赵嬷嬷的两个儿子,其实她连赵嬷嬷的两个儿子叫什么都不清楚。贾珍派贾蔷去南方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买银器行头等事,贾琏提出怀疑,不相信贾蔷的能力,贾蓉悄拉凤姐的衣襟,凤姐就替贾蔷说话,一方面要照顾贾珍的面子,另一方面其实贾家一定还会派得力的助手。凤姐确实是老于世故,心机极深的。

    这一回写了两件大事,一是元春加封贤德妃,二是秦钟之死,两件事一喜一悲,悲喜对照,写出贾府的热闹繁华,秦钟死得凄凉。在这两件大事中写了王熙凤的活泼干练,老于世故;写了宝玉的重情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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