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书（小说）

      小王在县农牧局里办公室当主任。因为经常给领导写稿子，大家私下里称他“王秘书”。

      小王真的跟局长秘书一样了：经常晚上整宿整宿地熬夜写稿子，早上还要一大早起来到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

      大家都说，“王秘书”这可跟一般的秘书不同：材料上是钢铁一枝笔，生活上是细心海绵擦。

      大家说的没错，单位的事情，领导从来不用担心劳神，“王秘书”提早都安排得妥妥儿的了。

      那一次省里督察组来检查工作，副市长陪同，特意去了山边一个著名的养殖场。这个养殖场是区里的典型企业，多次受到上级表彰。

      这次大大小小一行十多人，在那里检查后，领导们很满意：防疫工作措施得力，环境卫生做的彻底，通风透光，随时保持流水冲洗。活动结束后，上级领导们兴致很高，在那里特别留了影，让做个材料报上来，好好宣传一下，好让其他兄弟企业来参观学习。

      这样的大稿子，一般都是由办公室几个干事一起跟随拍照弄准确信息，初步组稿，最后由“王秘书”亲自动手修改，递交领导审阅发布。

      恰好这几天王秘书出差去了没在。等他回来的时候，大家把稿件已经弄好了，说是让领导看了修改了几遍，还过不了关。看到王秘书回来了，大家像见了救星：“赶快的，你才给回来了。——稿子老是过不了，还得动你的大笔！”

      小王拿过稿子一看，挺好的嘛，他写基本也就这样啊。

      “领导没说啥问题？”他问。

      “没说，啥都没说。只让再改！”

      小王只好细细再看一遍，把几个小地方的用词调整了一下。看看实在也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修改了，就拿去给领导。

      领导当时在忙着什么，看到小王进来，拢了一下披下来的头发，拿过稿子看了一眼，温和地一笑：“拿下去再好好修改一下！”

      小王懵圈了：这稿子思路清晰，层次分明，站位也很高。没有什么需要再修改的了嘛。

      “这？”小王疑惑不解地看看领导。

      “仔细看看，修改好再拿来。”领导颔首低眉地一笑，记性忙手头的事情了。

      这样的情况小王还真没遇到过。他把稿件翻过来看翻过去看，几乎都能背过了。领导还要叫修改，他可真是感到老虎吃天——没处下爪了。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他打电话约自己的师兄，——政府办大秘书长，出来坐一下，顺便向他讨教。

      他俩关系很深，经常在有大稿子的时候晚上一起讨论。

      他们找了一个清静地方，小王把稿件和配图一块给师兄看，“领导这一回怪了，也不说啥，光叫改改改。”

      这稿子，师兄这个政府办大秘也觉得很好，“文字上没有什么问题啊！”

      “那……？”小王彻底没辙了，拿着杯子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顿着。

      “咦？”师兄看着照片，似乎看出了问题。“你局长这张照片没照好。你看……”

      小王猛然想起来了，自己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文字上，还真没注意照片的事情。他们局长有点显胖，人也有点偏黑。不过，女的到这个年龄上，难免。以前都是小王拍照，他发现从左侧面拍过去，既能把领导那一侧脸上的一个肉赘子避过，能让她显瘦一点儿，光一带肤色能白一点。

      这一次因为自己没在，办公室他们几个拍照太正了，肉赘子比较明显，往下拽着。现在看来，越看越明显。——难怪领导不满意呢？

      那咋办？其他人都好着呢，总不能重照吧？

      还是政府办大秘厉害，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带一张局长以前同样活动的照片，去钟楼西边那家摄影店，把自己的意思说一下。“人家有办法，能给你弄好！”

      第二天早上，小王把换了照片的材料拿过去。局长很仔细地看了几遍，很满意地笑着说：“好！赶快发给省督察组联络同志，昨天人家还问咱们呢。”

      后来那个稿件上了一家省级报刊，省里要颁发一块牌子，把这个点作为示范点来做宣传。

      晚上，办公室几个人举办了一个小型聚餐，顺便庆祝。耳熟酒酣之际，大家就问小王，“王秘，你的诀窍在哪里？”

      小王秘书把酒杯举起来到眼睛平行那么高，转着圈儿对着灯光看，仿佛要从杯子里看出个金币来。然后，他扫视一圈儿，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叫大伙儿都莫名其妙的话：“角度问题！”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