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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小说)

      一提到二嫂,没有人不说她就是个大神。

      二嫂家里的日子,本来应该是和和乐乐美美滋滋的。老公有一手搞装潢的好手艺,成年在外边忙的很。原先是小打小闹,现在弄了个小公司,干得挺不错的。村里人都说,忙跟忙不一样,咱们一般人忙是为了一天那么点儿糟工资;人家忙是忙着弯腰揽票子低头数票子。家里的儿子呢,念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很好。升高中的时候,被县高中火箭班录取了。县高中是一所省重点中学,大家都说录到了这里,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学校门。如今进了火箭班,那不就等于已经踏进全国重点大学的校门了么?村里人给羡慕得,都说同样是一个村里住着的,咋啥好事儿都给人家赶上了呢?

      到了县里,儿子的食宿问题,就得让不上班在家里专职陪护的二嫂来县城操心了。二嫂这个人,就像她所说的,一辈子就只有一个爱好,也是一个坏毛病——爱打麻将。她说的一点儿不假,她打麻将简直能爱死了。麻将凉席,麻将枕头,茶几上的桌布也是麻将图案,就差卧室里头弄套麻将被褥让她铺着盖着了。人家女人的枕边放一本书,她的枕边放的是一块麻将牌——发财。

      他们家现在不是缺钱,实在是她喜欢打麻将的过程中发财的那种感觉。

      原先在村里的时候,做饭有老人在,就有个指望了。她打麻将回来迟早没关系,就是不回来也不要紧,反正娃放学回来的饭没耽搁过。可以说,娃上学,家里的后勤保障工作从来没出现过问题。

      进了县城之后,为了能让她好好安心陪护娃,老公给他们租了个两室一厅,“你其他啥事情都不用管,只要操心买菜,按时给娃把饭做好。这三年,你一定要忍一忍,不要打麻将了,咱们家的唯一任务就是把娃供出来。”

      二嫂嘴里答应的好的跟啥一样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老公这才放心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按理说,事情的轻重厉害,二嫂这么大个人是能掂量得清的。可是,给麻将缠上的二嫂,脑子里就像给猪油涂抹了似的。住在县城里还没有一个礼拜,就把周围的麻将馆儿摸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很快就跟一伙儿麻友打成了一片。再过一段时间,她们为了不受麻将馆的时间约束,干脆聚到一个麻友的家里疯狂过瘾。

      俗话说,世上最怕的事情有两个:男人懒散,女人胡来。这两个任何一样事情叫你遇上,好好一个家都会给弄得散了伙。

      二嫂简直就是陷入癫狂状态了。跟她一样的那几个老女人,人家一天老公当领导,娃又考上了学,自己在家一天闲得没事儿生烦,正愁没人陪着玩儿呢。所以,她们那个圈子里,除了这样几个人,还有几个不上班的社会女人,离了婚,单身。这样的人聚在一起,有做饭的,有烧水的,好不热闹。二嫂跟她们待在一起,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她彻底忘记了自己家里还有个要准时回家吃饭的高中学生呢。

      等到老公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二嫂已经疯狂到了叫人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她下午出去打麻将,晚上回来就到凌晨三四点了。儿子回来没啥吃,就烧开水煮点儿泡面。老公回来看到一摞摞泡面盒子,气得火冒三丈,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他回来。

      三点半钟二嫂幽灵一样开门回来的时候,被老公一把揪住拽到了外面,一脚踹到了地上。那一次,二嫂给老公打得安宁了几天。瘸着腿,也不好出去,算是在家里守了几天,给娃按时做了几顿热乎饭。

      可是,就像俗语说的,女人爱打麻将的毛病就跟爱出轨的毛病一样,上瘾呢。挨了打的二嫂一点儿没记性,反倒比以前更痴迷更疯狂了。为了能让自己痛痛快快毫无牵挂的打麻将,她给儿子留点儿钱,让儿子自己买饭,或者干脆叫外卖。“儿子,钱给你留了,爱吃啥叫啥,吃饱吃好哦!”

      最叫圈子里姐们儿称道的是,那几天二嫂发着烧,挂着吊瓶,但是都没有歇息。她把衣服架子支在麻将桌旁边,当作医院挂吊瓶的架子,自己单手作战。姐儿们把那个场景拍了下来,发在微信朋友圈里,还配上了一段文字:“向如此敬业的战友,致敬!”

      底下的回复才有意思呢,有竖大拇指点赞的,有送花进行鼓励的,有送啤酒表示景仰的。有个人留了一句话:“身残志不残,巾帼英雄汉。佩服!”

      自此,二嫂更来劲儿了,可以三两天不回家的打麻将。麻友家里头那里有吃有住的,方便的很。

      二嫂释放了自己自由了自己,儿子也彻底自由了。由于以前一直在老家,家里人看管紧,儿子的心思很单纯,一直放在学习上。来到城里,手机啊,游戏啊的,诱惑很大。他第一次面对,本身就不太抵制得了。如果有人在跟前看管着,还能抗过去这个阶段。否则,娃就被游戏给沦陷进去了。

      十来岁的儿子,又给二嫂给了充分自由,他回家吃点泡面,然后就玩开游戏了。尤其二嫂经常好几天不回家,儿子也给彻底玩疯了。像二嫂一样,儿子也经常动不动就玩到三四点才睡觉,第二天早上昏头昏脑地去上课。

      人们都说,高中学习就像跑百米,你鼓着吃奶的劲儿跑,也很可能被人甩后面了,还不要说二嫂经常这样放脱儿子呢。对于老公的训斥和打骂,二嫂就当是耳旁风,一点儿没听进去。老公又忙外,又忙里,一下子瘦了二十多斤。但依然没能制止住二嫂的麻将瘾,也没能挽住儿子颓废的趋势。高考的时候,儿子考了个刚刚够二本的低分数。学校老师们给惋惜的,“这个娃,真是好端端一个清北苗子,起码也是厦大呀,咋就考了个这样呢?”

      外边没有人知道他们家里的事情,都替他们可惜。只有他们家自己人知道咋回事儿——都是麻将二嫂惹的祸。

      那些天,老公那个悔呀,他坐在客厅里一连几天不吃饭,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瓶子。父母从老家赶过来开导,也没有作用。他嘴里不停地囔囔:“好端端一个儿子,叫这个烂麻将婆娘给毁了。”

      老公跟二嫂提出了离婚,“你走吧,这个家不能留你了!”

      二嫂自知理亏,她也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在这个村里实在没有脸待下去了。最后,老公给了三十万块钱,她自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反正是也没有回娘家。听说娘家人知道她离婚的原因后,父母和弟弟把她打了出来,叫她死外边得了。从此,没有人再见过二嫂,仿佛她蒸发了一样。不过,时不时地,大家还是会谈论到她:“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好好的日子叫她亲手给毁了!”

      前几天,有人说在夜市大排档里看到了一个人很像二嫂。她跟一帮子涂脂抹粉青眼圈儿的婆娘,喊喊叫叫地吃喝。旁人看到了,都鄙夷不屑,说那帮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轻浮味道和空虚味道。“她们喊叫,看似热闹,其实是内心太空虚。”

      这以后,再没有人见过二嫂,也没有人再有心思谈论她了。就像一片树叶,给踩进到了泥土里似的。有什么可惋惜的呢?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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