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时分，下雪了。细碎机灵的小雪花——你几乎看不到，要不是她们亲热地贴在你的脸上，马上就会有一丝凉凉的感觉的话。雪花真是小的可爱，小精灵一样在晦暗的天空中欢快地飞舞着，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刚刚得了老师的眉头贴。
一见到雪花，我就有点激动和兴奋。没有雪花的冬天，就像没有白发，没有皱纹的老人，总叫人有那么点儿失落。
雪花飞舞，我的思绪也随着飞舞。
前几天无意间站在穿衣镜跟前一看，好家伙，发际线居然退到了那么高。头发又细瘦又稀少，叫我心寒的是，中间稍偏一点儿处的头发已经稀疏得像荒芜的茅草。最刺眼的是，那里的头皮已经露了出来，就像是触目惊心的荒漠地带。——近两年如此快速地脱发，真的很叫我吃惊。
有点伤感。文章没写多少，没写出啥名堂，结果把自己的头发给写得纷纷掉落，就像这雪花。——一想到我可能也会成为一个“前头光明”的人，我的心里立马一阵抽疼。
我这个人不行，浑身上下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头发。当年的头发也是黑硬，浓密，刚健，就像是栽了满头的硬刺儿。我上学的时候，去理发店剪头发，理发师必须得两只手捏住剪子，把牙咬得就像咬核桃一样地使劲儿，才剪得动。
“好爷呀，你这头发咋钢针，把人能挣死了。”她们往往给折腾得胳膊酸疼，把人给整出一身水。
我这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着实叫我不那么自卑。大家都把目光锁在我的头上，它们给我赚到了太多太多的羡慕嫉妒和些许恨意。
如今呢，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留在我头上的只有日见稀疏的头发，还有对往昔的记忆，以及心底的忧伤。
前些日子去理发。理发师有点难为地给我折过来翻过去地梳理，她希望能尽量把我露出头皮的地方遮住。以往阎维文一样的三七分是留不成了，现实状况不允许了。我干脆给理发师说拨拉乱些，乱中取胜，不但显自然还能遮点丑。——真是难为她了。
爱人也有点惋惜。“再嫑写那些烂文字了，一分钱不挣，还要是把自己写成葛优那个样子，咋办呀？”
她的话叫我很有些前怕。是呀，当初她很大原因就是奔着我这头发才答应了我的追求的，现在没有了这最拿得出手的头发，我还拿什么来做资本跟她抗衡呢？想一想，家里的天平快要倾斜了，我心里很不得劲儿。
“有时间出去多溜达溜达，既锻炼了身体，又散了心。兴许，你的头发还能再长出来些呢。——你的头发不是很奇怪么？原先那么多白头发，这八九年还几乎没有了。可见，人心里没负担了，头发还是很有希望的！”
看来，在她的心里，我这像是在用自己的头发置换文字呢嘛。显然，头发比文字更现实，更有价值。写文章是一个看不到前头和希望的东西，而头发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嘛，谁也脱离不了讲求实际这个心理。我甚至都犹豫自己是该追求没啥谱子的诗和远方，还是应该赶快把心思和精力放到自己的头顶上来呢？
雪花还在飞舞，比前一阵子更加密集了。天地被拢在一片灰蒙蒙的帘雾里。雪花翻飞，俏皮地往人的脖颈里面钻。更多的，是调皮地坐在我的头上，把一股凉丝丝的妙趣渗到我的心里。这可爱的小东西，她们的闹腾，让冬天的日子一点也不那么寂寞无聊啦。
雪花拉近了我和冬天的距离。我原来喜欢冬天，是因为冬天里可以蓄积力量。我现在更喜欢冬天了，因为我被雪花的自由所吸引。
我们小时候最渴求的是金钱，权势，到现在忽然发现我们最最渴求的是自由。我们就像孙悟空在盘丝洞里给缚住了一样，努力挣脱着。
入夜时分，雪花稀疏了。路面给润湿了。人家的院子里有孩子们在笑着闹着追逐着雪花，他们跟这欢快的雪花玩闹着，把个冬天的夜色搅动得满是欢乐和喜悦。
我站在那里看着，满是羡慕。人啊，不长大多好，永远那么天真无邪，心里纯净得就像这飞扬的雪花。
兴之所致，写一首《下雪所见》：
“片片飞舞穿枝桠，玲玲珑珑自横斜。
谁家顽劣羊角女，张牙舞爪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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