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八一”建军节。
一大早，我在作协群里发了一首军歌《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并配了一句话，“老叶，倔强的老兵，向你致敬！”
老叶是我的文友。他前半生当兵，后半生务农。有意思的是，无论是在当兵生涯里还是在家务农的间隙，他对于写作的热爱永远那么浓烈。我喜欢跟他开玩笑，说他是“倔强的老兵，文艺的农民”。
老叶当兵，当的可不是一般的兵，是给飞机上搞机械零件检修的。据他说，他们那个时候动不动就把那么大个家伙拆卸开来，检修之后又安装好。他们干这个活儿，比咱们把钟表卸开再装好还熟练还利索。——我就对他特别服帖！更有意思的是，老叶在部队上还是个文艺骨干，代表军区参加过高规格的比赛呢。老叶务农，也不是个一般的农民。他开过多年摩托修理部——修飞机的修摩托，那简直就跟玩小孩儿的玩具车一样。近些年又务葡萄，在自己的一片天地把日子侍弄得挺不错的。
都说人生就是一本书。老叶的人生经历，注定让他这本书特别丰富特别厚实。我经常说，他的经历本身就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在作协群里，老叶跟我是聊的最多的。——各个圈子大概都是这样的情况吧，看起来那么多人，但是真真正正能聊到一块儿的，不多，通常也就那么三五个。我们俩是妥妥儿的纯粹的文友关系，随便什么时候谈论的都是有关写作的事情。我们俩说话都不用遮遮掩掩的，很随意。他说话是个直杠杠子，我说话是个直戳戳子，虽然他长我十岁，但是在这一点上我们俩却是惊奇的一致。用一句颇为流行的时髦话说，我们俩这就叫“频道一致”。我经常跟他直说，“我在你跟前光想听不好的话，我的文章有啥毛病你就直接说。”老叶爱吃煮馍，我们俩可以咥一碗煮馍谝多半天。
老叶有意思的很。我的文章他都会看着，遇到他觉得还行的，就会半夜的时候发一段话给我，表示鼓励。我晚上睡得早，第二天早上看到手机上他的留言，就怼他：“咋还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咱俩人之间说话嘛，你不要掖着，我也不藏着。多好！”
我说他偷偷摸摸，其实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他白天要在地里忙农活儿，晚上回家吃罢饭临睡前才看手机。那个点儿上，我早已经已经都睡着了。
跟老叶打交道，收获简直太多了。他善于写长篇小说，把控能力强。他经常鼓励我也尝试着写一下长篇，我自己很少觉得有点心虚。一个是肚子里没有长篇的那么多素材，另一个是还不具备构思长篇的能力。写作这事情，跟开车一样的道理，是不能生装的。
我们俩谈论写作的时候，都会把各自的困惑说出来，也会把对方的优缺点说出来。真正的文友，就该是这样的。我特别讨厌那些说话文绉绉假不叽叽的，说了半天说了一大堆，都是像肥皂泡沫一样虚伪的恭维话，糖精一样甜但是没有营养的好话。你要想从这些话里获取一点儿有价值的建议和意见，简直没有一点儿希望。所以，跟这样的人交往交流，完全就是所谓的“无效交往”。
我们俩能说到一块儿的最根本原因，是我们俩人都讨厌巴结人的人。尤其是那些巴结人的文人，简直把人能酸死了。
有人说，文学里掺杂了政治，就像是大米里掺进了沙粒；我们觉得，文学里如果有了巴结恭维的味道，就像是馊了的饭菜，叫人反胃。
我最近写东西的时候，尤其是上了三四万字的，总感觉在故事收尾的时候不得法，很吃力，收得有点儿硬。在这一点上，他做的很好，但是具体要他讲出来，好像也比较为难。用那些大作家的话来说，“只有不停地实践不停地写嘛！”
好几次他跟我交流过自己的那部三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他说他思谋着总得给主人公张天阳来点儿男女方面的事情，因为这是生活里较为普遍的正常事情。“他跟自己那个女同学之间要是不发生的啥，总感觉他们俩人的故事有点生硬。”
他的这个困惑，惹得我心里发笑。恰好，我的很多同事朋友，也跟我提说过这一点。他们的意思，我写的东西太素了，太正规了，如果荤一点，可能更接近生活，阅读范围更广。
阅读范围广不广倒不是我在意的事情，我也在考虑自己的文章里是不是合适添加这些元素。
在这个方面，老叶没有写作经验，我更没有了。我们两个在一块儿嘀咕了半天——有一次是坐在南关十字早餐店门口探讨了一上午，直到他要坐席走的时候都没探讨出个咪咪猫。“没办法，”老叶临走的时候说，“你看人家贾平凹，写男女之间的怪事情的时候，随手就来。狗日的，咋学到的这一手功夫呢？”
老叶老爱在我跟前放低自己的姿态，他动不动就是自己个土农民。这一点，我多次怼他，“你的生活经历，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在我跟前，我羡慕得啥一样的。我这么拼着劲儿读书，也无法弥补这个方面的缺失。”
老叶在务农之余，跟一帮子关系好的组团演小品演戏曲唱歌，省内省外各地跑。他拿一双睿智的眼睛，还有写作人灵敏的耳朵，捕捉了大量的生活素材。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他都装在了自己的脑子里，成了他写作的源泉。所以，他写长篇小说就比较得心应手。
老叶其实曾经有过两次机会脱离农民身份。
第一次是在部队上的时候，因为表现出色，可以留连队提干，跟对自己很钟情的文艺女兵（高干子弟）组建家庭。但是，那个时候家里生活陷入困顿，父亲逼着他赶快专业回来。
第二次是回到地方上后，按照他的条件，民政局已经给他做了工作分配——去铜川一个大型机械厂上班。在那个时候，他如果去了铜川上班，家里就彻底过不下去了。他把介绍信装口袋里，直接就没去报到。
他的两次机会，都是因为家庭的羁绊错失了。但是，他跟我学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丝懊悔和遗憾。这让我很不解：“你难道真的就不觉得可惜吗？毕竟，有工作跟没工作差别太大了啊！”
“没有啥可遗憾的！”他说得很真诚，“那个时候家里那个样子，我一离开就散伙了，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就是出去上班了，有个自己幸福的小家庭，但是这个大家庭就保不住了啊！”
他的话，让我感觉他就像一只蜗牛，背上驮着一大家子人在拼劲儿往前奔。这恐怕就是非常难得的责任吧。
你看，到底是当过兵的人，总惦记着自己肩上的担子。
我经常跟他说，自己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像他一样有过从军的经历。当过兵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子“硬气”，他们永远不会在生活面前低头。这一点，我在老叶身上感受得很深。
祝能文能武的老叶，节日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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