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 此处静谧
书一方清 远
明天
如果可以，我想活成一颗大树
大到狂风嫉妒，暴雨嫉妒，愤怒的小鸟嫉妒
也可以长成一株小草
小到自己无法看清自己
天晴，我将暴晒于太阳底下
逼出体内的戾气、阴气和霉
雨天，收集散落的雨滴
来日，当作泪水廉价出售
明天，我和卑微的影子将会
搁浅在茫茫的人海
我的白骨，也将搁浅在
手起刀落的案板之上。亲爱的
明天，我会挤出仅有的几粒泪水
趁着夜色，勾兑半杯白酒
今夜，我揽春风入怀
一个人的夜晚该做些什么
喝点酒读点书吧
把一滴滴酒水读成文字
把一粒粒文字当酒入喉
杯酒乾坤大
我把酒中的故事写成诗
诗就浸泡在酒里了
你会看到
那些醉倒的文字
一次次跃然在纸上燃烧
我的杯中为何有那么多伤感的泪水
因为我深爱着这旖旎的春色
今夜，我揽春风入怀
让拂过的依依杨柳
成为我今晚的新娘
这个春天有点冷
雨不停地下。不停地下
我索性躲进南方的小屋避雨
也听雨
我听雨在抽噎
听春天在呻吟
我听到了人间的呜咽
听到了一条锁链的呐喊
这个春天有点冷。我惊悚
这满园的春景
在湿漉漉的雨季开始掉色，脱落
我所看到的春天
多半是冰雪消融后的残冬
我们都是母亲诗里的春天
不识字的母亲
每天忙着做饭，打猪草，到生产队劳动
做女工，也做男工
村前的庄稼田，村后的小山坡
母亲一次次用泪和汗水分行
母亲一生都在薄凉的身体上写诗
写父亲，写姐姐，也写我
却从不写自己
一生只写了一首诗
仅有的一首
常常令我凌晨两点醒来
读成泪人
一首诗告诉我
一个女人可以把遗失的春天喊回家
尽管夜有多黑，寒冬有多漫长
天空流泪
黑夜寂寂
一种无法言语的孤独在延伸
一个人的夜，写诗，读诗
有红泥小火炉作伴
我将醉在自己的诗里
我的诗是一条冰冷的河
注满了人间苦难
很多年了，常站在这冰冷的河畔
怀念两具苦难的寒骨
怀念他们头上的白脸上的沟壑
以及日渐萎缩的肌肉
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
那个为了尊严可以丢弃一切而怒发冲冠的人，如今
静如河水
我听到了子规夜半啼血的哀鸣
我在写诗的时候天空在下雨
我在读诗的时候
天空流着泪
梅
这个季节有点冷
再冷，也冷不过一支梅
那悬崖上的一点红
是怒放的生命
是火，是力量；也是
伟大的孤独
不要轻易相信
冬天来了春天不会遥远
这折腾的人生，尘世的不易
唯有梅知晓
我已喊不出故乡的名字
1
一颗草从故乡出发
在异乡落地生根
有时候，常借助故乡这枚词取暖
此时的故乡
我已喊不出几个人的名字
远在他乡
我们就是几株毫不相干的野草
2
故乡的天空，每一块
都镶嵌着麻将、色子和扑克牌
故乡的绿草地上
已找不到童年
3
一些被丢失的时光
落在村子对面的那座山上
这是一条通往学校的山路
也是通往大江大河大城市的山路
我用十年的时光
把山上凌乱的石子磨平
将山路延长
4
一条路安静地躺在山里
如同我此时的孤魂
熟识的脚步正渐行渐远
模糊的背影常在我眼眶里打转
黄昏，拉开了山里山外的距离
此时，故乡以远的城市
阳光正好
拜谒方志敏墓
南昌西郊的梅岭闪闪发亮
山麓的墓碑闪闪发亮
似你的目光：如炬；如闪电
让伪装者心惊胆战
如匕首的寒光，子弹出膛的星火
令背叛者惊悚，痉挛，啜泣
叶落无声，寂静的墓前
有人默诵你的文字
滚烫的词，粒粒沸腾
岁月，再次激情燃烧
一生何求？
一曰清贫。一曰爱国
春心荡漾
一个喷嚏
春天便滚落人间
站在群峰之巅
头顶着触手可及的蓝
漫山遍野的枯草尽收眼底
现在，我有足够多的理由
把片片雪花摁进春里
在田野里长成绿色
父亲的那把镰刀
挂在墙上
从此有了春天般的冲动
欢乐辞
老李瘫痪多年
空气就沉闷了多年
送走老李时
雨水正在来时的路上
一个春雷
开在墓地上的花灿烂舒展
再一个春雷
你在远方听春雨静静流淌
冬至
你踩着雪花如约而来
我身穿羽绒服在南方等你
一年一次你给我带来的冷
我必须把自己燃烧成火
你看，那冻得索索作响的人间
你看，那被碾压成泥的江湖
好在，梅花已开
所幸，春天不远
最美的风景在三月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三月
一些小草返青
一些枝桠吐绿
一些花萼含苞欲放
一些小鸟落户人家
一些人抖落身上的痛
一些痛已成过往
一些过往已化成缕缕春风
荡漾在
最美的三月
衣袂飘飘，三月
最美的风景
如水的女人
2022-03-08中远茶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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