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方治病记”

上海人称膏方为膏滋药，冬天进补用的、以前只是少数有钱人家的专利品，改革三十年，忽地成了王谢堂前燕，进了寻常百姓家。晚近医院、药店膏方门诊可谓热火朝天，一年胜过一年。 

不但不虚，更能治病

 其实膏方不止补虚，更擅治病。我的一友人患久嗽，逐年加重，四季频发，甚则剧咳痰血，气喘不能平卧，炎症、过敏胶结一团，狼狈肆虐，西药抗菌也乏效，又不允许久用，只得中药调治，也是减轻症状而已，停药辄发。去冬他忽然想出吃膏方，这在临床有一定难度。因为咳嗽痰多属外邪羁继，习惯不能滋补，否则有恋邪之弊，我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勉强为他试开一方，叮嘱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想下到膏方一出，杳无音讯者数月9后来电说，膏方虽然只有数百元，却极具效验，服后痰松喘平，咳嗽没有发过。一年以来相安无事，今冬又为他他重新配制一料，以资巩固。

膏方之道

这里我想说明几点：首先膏方在一定情况下，治病较汤药更有效。因为它药多势众，兼顾到位，治疗慢性病又能收潜移默化、积浙邀功的效果，扶正去邪最宜于冬天治病之用，所以我老师经常称道膏方“力大功宏”，这在前例顽固慢性咳嗽的治疗上得到了验证。其次，反复咳嗽痰多中医认为是痰湿留恋，历来不宜膏方滋补，阿胶、地黄是敬而远之的，否则有碍湿之弊，有滞痰之忧。这个百年传承下来的积习牢牢地束缚着人们的手脚，离 开了阿胶当然也谈不上什么膏方了。然而，事情并不这样简单，翻开唐宋医典就令人耳日一新，持胶、地治嗽的药方，几乎俯拾即得，如《千金》麻子汤、《太平圣惠》治久嗽气促诸方、《圣济总录》阿胶汤方等等，难道先贤不及今人聪明，连滋补碍邪的基本道理也不懂?其实古人是另一种思路，侧重在润肺两字上着力，润泽肺络稀释痰液之后，就易于排出，胶、地润而且补，这正是古方治嗽独擅胜场的关键所在。上述古方针对的是燥咳、燥痰，问题来了，今人对燥字认识出了偏差：既然是燥，必然为干咳，千咳则一定无痰或少 痰。以简单的算术计题来推理千变万化的人体病理改变，教科书和典籍都明白地这样表述着，于是远离了临床而把燥咳禁锢在一个类似咽炎等极为狭隘的范围内来认识。值得深究的是燥咳是否仅仅只是干咳无痰，咳嗽多痰、痰液粘稠不属燥 咳吗?前者为计量，后者属审质，显然后者更重要。从此点出发，古方治嗽奥义就一目了然，《太平圣惠方》藉胶、地治“涕唾稠粘”，喻西昌清燥救肺汤用阿胶治疗的是“痰粘气逆”。不言痰量，专指燥痰性质而说，现今这个认识误区不更正，古方将被消亡，千千万万个慢性阻塞性肺病患者也得不到济涸润枯的积极治疗。

二十余年前，我与学院教研室同仁在本市某区结防所帮助开设“慢支”专科门诊，拟制膏方也是贯彻补虚润燥的原则，仿古法用胶、地结合杏仁11贝等，病例逾数百，未见一“例有所谓痰滞胃碍邪恋之弊，普遍收痰松、喘缓、咳减的效果：因信古方之不诬，习俗之不可盲从。这应该也是我友人服膏有效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