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的三把火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白居易
                                 亲贤臣

    19岁的宋徽宗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大宋朝的老大，放眼天下，踌躇满志，于是下决心励精图治，大刀阔斧地整顿朝纲，以期把已经江河日下的大宋恢复为太平盛世。所以，上任一个月后，他便任命大名府知府韩忠彦(韩琦之子）为吏部尚书，真定府知府李清臣为礼部尚书，右正言黄履为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这三个人都是为人正直之士，朝野有口皆碑，三人都是由于说话得罪了前任老大宋哲宗，被贬出朝，这次一律破格提拔。消息传出，徽宗大受赞扬，连向太后也认为他的用人取舍“皆合公议”。韩忠彦提出了开言路，戒用兵等建议，被向太后和徽宗采纳。三个月后，韩忠彦便被任命为宰相。“自是忠直感言知名之士，稍见收用，时号小元祐。”

 

    为了能够任用贤良，使朝政清明，宋徽宗想到了年已七旬、双目失明的范纯仁。此人是范仲淹之子，前任老大时当过宰相，公忠体国，为人正直，受章惇迫害贬谪今湖南永州。徽宗任命他为观文殿大学士以备顾问，并且派人赐茶药，催其入朝，吐哺握发，求贤若渴之姿态让朝野称赞不已。

 

    与此同时，徽宗还赦免了被他老爹宋神宗降罪的文坛领袖苏东坡。在韩忠彦的倡议下，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等三十三人都恢复了原有官职，积重难返的公案，在徽宗这里被举重若轻地一朝解决。

                                  远小人  

    那个阻挠宋徽宗当老大的宰相章惇系奸佞小人。前任老大宋哲宗在台时，曾下诏让天下人上书言事，献言者以千百计。等到了章惇当了宰相，他就从这些书信中断章取义，随意发挥，诬之为谤讪朝政，于是那些上书的人大多获罪。用筠州那个姓崔的推官的话说是“朝廷上有人责备司马光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朝廷上认为是忠臣，天下人都称之为奸贼”。

 

    现在这名推官要求惩治章惇，这正中徽宗的下怀，但是仅凭一本奏章就惩办一名宰相，又恐惹人物议，因为哲宗死后，章惇反对他当老大，早已心存不满。但是徽宗怕人说他挟嫌报复，所以便隐忍不发。徽宗上任九个月后的一天，章惇不小心把前任老大宋哲宗的灵柩陷于泥泞之中，直到第二天才抬出来，言官据此弹劾其大不敬，徽宗终于逮住了机会，一个顺水推舟，就把章惇由宰相降为知越州（绍兴），后贬为雷州司户参军，不久迁于睦州（浙江建德）。

 

    第二个受到报应的小人是蔡卞。这个人是蔡京的弟弟，是名相王安石的女婿。前任大老板让他担任尚书左丞（中央负责官员之一，又称执政）。和章惇相比，这人最大的特点是“阴”。他每次中伤朝中的正直官员，总是事先递上自己的密信，上边详尽地罗织罪状。前任老大不辨真假，，自然同意他的意见，蔡卞就趁机以老大的名义发出命令让全国执行。这样，即使人们有积怨，也与他没有丝毫关系------都是老大让干的。章惇虽然老奸巨猾，也往往落入他的圈套。每逢议论朝政，章惇往往摇唇鼓舌，一泄无余，蔡卞则缄默终日，一言不发。所以，民间有歌谣说：“一蔡二惇（章惇、安惇），必定灭门，籍没家财，禁锢子孙。”意思是说，如果得罪了蔡卞章惇等人，必有灭门之灾，家产被抄没，子孙遭禁锢。徽宗顾及到大臣的体面，于是让蔡卞上疏辞职，贬出朝廷。

 

    蔡京与其弟弟蔡卞为一丘之貉，作恶甚多，但因为书法上的惺惺相惜导致了爱屋及乌（哲宗时，蔡京的书法就名噪一时，无人出其右，彼时徽宗甚至肯出二万金购买蔡京的墨迹），所以徽宗对蔡京的恶行并不相信。有大臣最后对同僚说：“蔡京在朝，我辈还有何面目居此！”徽宗见众怒难犯，才把蔡京贬为知永兴军（西安），大臣们认为贬谪的太轻，这才又让蔡京远远地去了杭州。

 

    邢恕是个出了名的伪君子，林希攀附权贵，起草贬斥司马光、苏东坡等人，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这二人也都被贬职。其他如吕嘉问、吴居厚等一批臭名昭著之徒，也大都被逐出了朝廷。

                               开言路

    有听谏之君，才有劝谏之臣。英明如唐太宗者，尚且时不时要杀掉魏征这个乡巴佬。所以，当老大的能听进去不同意见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事。而徽宗这个老大，在执政初期，竟能直追唐太宗！凡是手下的劝谏，只要合理，都能予以采纳。

   

   宰相张商英曾劝徽宗不要干那些大兴土木的事情，徽宗表示采纳。但张商英三番五次喋喋不休，徽宗就嫌他啰嗦。一次，徽宗命人修葺升平楼，就告诉监工说。如果张丞相经过这里，就要迅速地把匠人藏于楼下，等张丞相走过去，再出来修葺。上任初期的徽宗小心谨慎若斯。

 

    凡是涉及人事安排欠妥，规章制度需要修改等，徽宗此时总是从谏如流，绝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外，徽宗还积极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譬如，有一次，他去检查大内仓库，苑东门库是储藏毒药的所在，里边尽是川蜀及两广每隔三年贡上来的野葛、胡蔓、鸩酒等，人只要闻见气味就即刻死亡。而这些毒药都是一百几十年前太祖建隆年间储藏的，一直没有动用过。为此，徽宗亲自写了一道诏书废除了这个仓库，焚毁了这些毒药，今后也不再进贡。

徽宗搬入宫廷后，觉得宫廷建筑过于豪华，容易使人沉沦丧志，也很是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所以，我们看到后来那劳民伤财、震动天下的“花石纲”，真不知此刻的徽宗是在表演作秀还是后来由人变鬼。

    

    但无论如何，三把火烧起来，朝野看到的是一个年轻老大的刚厉有为之气，宋徽宗，一个中兴天子的形象俨然矣！

 

宋徽宗就职后，大宋局面为之一新，用清人王夫之的话说：“徽宗之初政，粲然可观。”清明的政治，使徽宗誉声鹊起，使国人无比振奋。假若能够持之以恒，北宋王朝即使不能强大，但保持与金国抗衡的局面当不是问题。但遗憾的是，这段清明政治刚开了头便收了尾，年轻有为的天子，转瞬沦为荒淫无道的帝王。一个还说得过去的帝国，被搞得民怨沸腾，十室九空。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当这亡国破家的感慨，被徽宗用瘦金体写下来时，他可会想到这是天作孽还是人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