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飞船的大朋友小朋友们，大家好呀！本期夜班飞船已着陆。今天和大家见面的，是凯特·格林纳威大奖作者约翰·伯宁罕。童年的他曾就读于夏山学校，这是一所和《窗边的小豆豆》中的巴学园一样，被公认为「全世界最富人性化的快乐学校」的学府。从这里走出的他，成年后带着自己接受到的教育理念，开始了儿童绘本的创作。不仅向我们呈现了一个异彩缤纷的绘本世界，也传达了自己对于儿童教育的见解和主张。今天我们就一起来看看他的代表作之一：《爱德华，世界上最恐怖的男孩》。作者：于小漫，天津师范大学副教授，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儿童文学教育研究中心理事，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全国师范院校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20余年专事儿童文学、绘本、儿童剧、儿童科学文艺的教学、研究与创作。文｜于小漫
编辑｜小甜豆
只在一念之间
——从「世界上最恐怖的男孩」到「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
有个小男孩叫爱德华，他也可以叫小明，或者，也可能是个女孩叫小丽。他可以生活在任何一户人家。说白了，他可能就是咱家的孩子。许多父母也确实会不时感叹在绘本里遇见了自己家的孩子。好像 「凡是优秀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凡是可气的，都跟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一样的。」其实在小时候，娃娃们的「孩子气」有很多类似之处，只是父母们不同的教育观念和养育方式让孩子们呈现出不同的状态，长成了不同的样子。约翰·伯宁罕用他的「潦草」画风来塑造这个男孩，「炸了毛」的头发是这个男孩的标志。封面上，用大大的红色字体置顶写着「爱德华」。打眼一看，还以为书名就是《爱德华》。细看时，才发现下面一行黑体小字「世界上最恐怖的男孩」。封面图画是爱德华踢飞了一个布娃娃，封底图画上两只狮子被爱德华吓得灰溜溜地逃走了。
这本书的书名叫《爱德华》，还是叫《爱德华，世界上最恐怖的男孩》，大不相同。《爱德华》就是一个普通男孩的名字，普通孩子的故事。《爱德华，世界上最恐怖的男孩》，这个孩子就登峰造极了。那么爱德华是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男孩呢？他为什么恐怖呢？
绘本开篇置顶的第一句：「爱德华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图画中小男孩看起来清新干净，就像他手中的长着绿叶的小树枝一样。画家没有细腻地描画这个孩子的五官，唯有发型稍微独特一点点，这个孩子看起来很普通。爱德华是一个普通的男孩。
他早上起床，
穿衣服，吃早餐，
去上学，玩游戏，
吃晚餐，然后上床睡觉。
嗯，确实很普通。
有时，他踢的东西可能是个布娃娃。那么，他还是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呢？
「爱德华，你很粗鲁，老是乱踢东西，
你是世界上最粗鲁的男孩。」
从那天起，爱德华就变得越来越粗鲁了。
一个人（可能是爷爷）的一句话就改变了一个孩子的属性，从一个普通的男孩，一下子变成了世界上最粗鲁的男孩。大人们，我们反思一下，自己是否也经常这样随口批评孩子？「随口一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孩子比大人更敏感，尤其在乎别人对他们的评价。「粗鲁」是多么不好的一个评价啊！谁会喜欢听到这样的评价呢？！他会敲敲打打，他会大喊大叫，他会蹦蹦跳跳。那么，他还是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呢？「爱德华，你太吵了，
你是世界上最吵闹的男孩。」
从那天起，爱德华变得越来越吵闹了。
有时，爱德华会欺负小朋友。
「爱德华，你喜欢欺负人，
你是世界上最恶劣的男孩。」
从那天起，爱德华就变得越来越恶劣了。
「你是世界上最恶劣的孩子。」这是语言暴力啊！看起来这句话好像是出自妈妈之口。确实「爱你的人，伤你最深」，最亲密的人也可能是最口无遮拦的人。「我打你骂你，是因为爱你。」这种以爱之名的侵害，归根结底是父母「尊重儿童独立人格」的意识没有建立起来。这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男孩的所为吗？大人们，你小时候也和爱德华差不多吧？
「爱德华，你虐待动物，老是追着小猫跑，
你是世界上最没有爱心的男孩。」（这是爸爸的指责）
从那天起，爱德华就变得越来越没有爱心了。
然后，还有其他家人，比如外婆：「爱德华，你是世界上最脏的男孩。」外公：「爱德华，你是世界上最臭的男孩。」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
爱德华变得越来越不爱干净、野蛮、脏乱、邋遢、吵闹、恶劣、粗鲁和笨手笨脚的。
直到有一天，他们说——
说了什么呢？绘本翻开一个新的跨页，爱德华居左页，小小的孤立在画面下方；六个大人居右页，人形高大强势挤满画面；小小的爱德华茫然无助；六个大人的六根手指强有力地指着爱德华，六个大人的六双眼睛愤怒地瞪着爱德华、六个大人的六张嘴巴一起朝他怒吼：
封面上被缩小的字，在这里被放大，加粗，是不是感受到了满满的负能量？「最恐怖」，我们确实感到了一种恐怖，是来自这六个大人的恐怖。这种恐怖，是成人对孩子的以强凌弱；这种恐怖，是亲情的疏离甚至决裂。这六个站在爱德华对立面的大人都是爱德华最需要的家人啊！爱德华的故事可能就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了，「从那天起，爱德华变成了一个越来越令人恐怖的男孩。长大后，爱德华变成了世界上最令人恐怖的男人。」这种悲剧人生是怎么造成的呢？爱德华天生就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孩子吗？在故事的开篇，在每个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不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吗？绘本，当然是对生活的提炼和浓缩，但是有些日常被提炼聚焦之后，才被清楚地看见。说到「不尊重儿童」，许多父母可能会反驳，但是想一想，我们可能对别人家的孩子很客气，但却不能尊重自己家的孩子？孩子身上正常的孩子气，我们为什么不能容忍？孩子的不满情绪为什么没有被及时觉察？「我们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孩子。」「尊重孩子」，也不是一味娇惯。首先要理解孩子，而后适当引导。养育孩子不能全凭自然，需要学习，需要思考，需要不断更新观念，要有谦卑之心，不要自以为是，不能靠强权压制，强权压制要么造成孩子的奴性，要么养成暴徒，都是悲剧。故事中的爱德华是幸运的，有一天，他踢飞了一个花盆，花盆落在一位先生的面前.「爱德华，我看见你种的花儿，
长得很可爱，你应该多种一些植物啊！」
爱德华很会种花，
因此大家都请他到家里的花园帮忙。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没有完美的孩子。缺点容易被放大，有的父母甚至拿着显微镜查找孩子的缺点，那简直会要了孩子的命。没有完美小孩，也绝不存在一无是处的小孩，寻找闪光点，放大闪光点，摇着他的肩膀跟他说，「你看看你多棒啊！」试一试赏识教育吧！发自内心地、真诚地看到孩子身上的光，才是会爱的父母。赏识教育不等于不能批评，只是，批评时应该对事不对人，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贴标签、上道德。「最粗鲁」「最恶劣」「最没有爱心」「最脏」「最臭」「你天天就这样」「永远都是」……就是「贴标签」式的道德评判、人格评判、人身攻击，是对孩子整个人格、整个人生的否定。而他只不过是「有时会踢东西」「偶尔会追着小猫跑」的孩子。这样的恶语相向，只能激起孩子的愤怒、逆反，或者造成孩子懦弱胆小、失去自我。好的教育不仅应看到孩子的优点，还要创造机会让孩子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让他感到被需要。「爱德华，谢谢你帮我把这条浑身都是泥巴的小狗洗得干干净净。你对动物很有爱心。」
「谢谢你救了小艾，你是反应迅速的男孩，请你好好照顾其他小朋友。」
从那天起，爱德华细心地照顾每个小朋友。
「爱德华，你把狮子管得很好，你一定要来帮我的忙。」
孩子生命力强、精力旺盛，不可能安安静静地像个布娃娃，大人们要理解、容忍他们的「闹腾」，甚至与孩子们一起「闹腾」，试试重拾童心，重返童年吧！当然也可以引导他们做些有趣又有益的事。事实上，孩子们很乐意被成人平等看待，做些「了不起」的工作。养花的人、遛狗的人、帮助穷人的人、那位女士、那位老师、那位驯养狮子的人等等，他们都向爱德华伸出了手，他们伸出的手，表达着尊重、感谢、帮助、赞扬、邀请与合作。有时，爱德华还是有一点点儿不爱干净、野蛮、脏乱、邋遢、吵闹、恶劣、粗鲁和笨手笨脚的。不过，爱德华真的是——
最后，五六个大人合力把爱德华托举起来，仿佛在向大家说，你们看「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
约翰·伯宁罕的这本绘本，与其说是写给孩子的不如说是写给大人的。一个普通的男孩——爱德华，在有些人眼里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男孩」，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却是
「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
这巨大的差别，成因是什么？是观念，是儿童观、是教育观。约翰·伯宁罕和他的妻子海伦·奥克森伯里都是卓有成就的绘本创作者。他们在童年都享受到了充分的爱与自由。
伯宁罕小的时候，他们全家像吉普赛人一样四处游走，他的少年求学时光是在英国著名的夏山学校度过的。夏山学校的创办人A·S·尼尔的努力方向就是：「培养出未被恐惧和仇恨摧毁的健康自由的孩子」。
所以，伯宁罕秉持坚定的儿童立场，他认为天性自然的淘气，无伤大雅，反对道德说教。他的另一本著名的绘本——《和甘伯伯去游河》，就表达了对孩子们淘气的极大宽容。
故事中，甘伯伯带大家去游河，因为蹦蹦跳跳，追跑打斗，大家都掉进河里，后来大家一起游上岸，甘伯伯说：「我们只好穿过这片草地，走路回家了。我请你们到我家喝喝茶。」（ 伯宁罕把那片草地画得很美。）喝完了茶，甘伯伯说：「再见啦，下次再来游河吧。」
蹦蹦跳跳，追跑打斗，翻船落水，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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