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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幼安畫贊

與東坡相比,子由的仕途雖然略微順暢一些,但晚年也屢遭不順,自元祐八年(1094年)之後,歷紹聖、元符至崇寜,均在遷謫之中。崇寧三年(1104年)正月,蘇轍在潁川定居,因感於元祐時人所剩無幾,於是筑室曰“遺老齋”,自號“潁濱遺老”,終日讀書著述、默坐參禪,謝絕賓客,決口不談時事,將所感皆寄托於詩中。本文作於居潁之後十三年,自是子由晚年之作,因歷世事頗多,飽嘗宦海顛簸,由是感慨人生之自處,爰有禮贊管寧之作。宋人張孝先評曰:“潁濱晚年連遭貶斥,故慕幼安之見幾遠患,而為之贊,猶東坡之慕淵明也。”此語信然不誣,也可以說是我們理解本文的一把鑰匙。

管寧(158年—241年),字幼安,北海郡朱虛縣(今山東省安丘、臨朐東南)人。漢末天下大亂,管寧避亂於遼東凡三十七年,躲過了戰亂頻仍的社會大動盪。當時的曹魏政治勢力蒸蒸日上,曹操、曹丕與曹叡均徵召過管寧,但管寧並未應徵,而是保持着隱士的本分不變。在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德行》中,還載有管寧割蓆的故事①,足以說明管寧的心志的高邈不群。身處當年的動亂時代,管寧心靜如止水,不涉足任何一派政治集團,始終保持着自己清高的品性,自是難能可貴。當時群雄逐鹿,活躍於政壇的人士如荀彧,他爲曹操出謀划策而擒呂布、滅袁紹,自是功高。但由於他反對曹操稱“魏公”,終遭冷落,乃至抑鬱而死於壽春。又如孫吳集團的謀士張昭,“忠亮剛簡,事孫氏兄弟,成江東之業”,但最終以品性正直而被遺棄。再如曹氏集團的謀士華歆,他在曹魏朝廷雖“致位三公”,但其爲曹操誅殺漢獻帝的伏后一事②,一直爲後世所垢弊。還如劉蜀集團中的許靖,他原是益州牧劉璋的蜀郡太守,可當劉備進攻西蜀時,他“逾城出降”,雖然獲得司徒之位,卻遭到了蜀人的鄙棄。以上四人雖各以才華在社會上獲得成功,但“直己者終害其身,而枉己者終喪其德”,並未“全其身(名節)”。相比之下,管寧能夠審時度勢,“歸於田廬,不應朝命”,以使名節兩全,頗值得後人欽佩。

然而,關於管寧的傳記,正史雖有所録,然大多語焉不詳。以故子由僅能獲得“雖老不病,著白帽、布襦袴、布裙,宅後數十步有流水,夏暑能策杖臨水盥手足,行園囿,歲時祀其先人,絮帽布單衣,薦饌饋,跪拜成禮”等事略。因身處逆境,爰感管寧事跡,以至想見其為人,故試圖請畫工為之畫像。最後的畫贊,頗為精彩,尤其是“少非漢人,老非魏人;何以命之?天之逸民”一語,真可謂點晴之筆也。所謂“逸民”者,殆謂隱者也;後世所謂遺民者,殆亡國之民也。

_____________

①《世說新語·德行第一》曰:“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寧讀如故,歆廢書出看。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②指華歆奉曹操之命捕殺漢獻帝的伏后,在宮中夾壁牽出伏后,將其囚禁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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