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越 | 751方写尽医痴半生

▲李正阳题

751方写尽医痴半生

文/河边柳

转个背，我也老了。父亲离开我们已有三十二年了，临走前，他把回楼上的木箱医书交给我，叫我征求晚辈们意见，看哪个接他的手艺。

我把他们叫到一块，指着医书说：“你们哪个愿学中医，就把医书交给你！”晚辈们都不哽声，表示不想吃这碗饭。

我因人在社会，身不由已，挪步到行政部门搞“跑龙套。”只好把这些医籍送到中医院，其中有一本厚厚的285页医书，如今虽已发黄，卷角，但我至今还眷恋在心中。

这本书珍藏着黄梅县36位知名老中医的智慧。

那是上个世纪1963年下半年，黄梅县卫生局举办第一期中医研讨班，集中全县36位名老中医，讨论研究四个月，交流每个中医师在几十年行医治病的经验，共献出751篇医案，医话。

卫生局将这些有价值的医方整理成册，名为《中医治验选录》一书（简称《选录》）。其中有200篇验方被省卫生厅选进《湖北省中医医案选集》推广、交流全省，一时脍炙人口。

在《选录》中，选用医案最多的是黄梅县久负盛名的洪新甫老中医就有31篇，都是他治验的疑难杂症和怪病的医案，篇篇令人称奇。

清光绪二十九年科举最后一榜的黄梅进士於甘侯，因年高官修乡里。一日，於老患病，卧床数日，高烧不退，咳嗽痰鸣，频频气喘。家属惊恐，忙请洪老诊治。望、闻、问、切，病人六脉洪大，神智不清。洪老见状，判断为风湿邪实，又因年高气衰，属于不治之症。

朝廷命官，责任重大。家属见洪老双眉紧锁，不开药方，知道老爷病入膏盲。举家跪地衰求：“洪老哇，你是高郞中，你尽了心，治不好，我们不怪你呀！”洪老无奈，便从诊包内取出方笺，开了九味中药，滋阴退热，锁纳浮阳，一剂而㽳。此乃奇也，哄动了上半个县。

另一位老中医石素纯，也是治病救人能手。1954年某日下午，毛毛细雨飘落在一家农院。一中年妇女，头戴斗笠，匆匆来到石素纯老人诊所门前双膝跪着哽咽道：“我男人快不行了，请石先生到我家救救我那苦命男人！”

石老一进农妇家门，见病人躺在竹床上，三个孩子围在病人身边啼哭。石老见状，一片心寒。便急忙号脉，脉象细微，病人闭目仰睡，指螺干瘪，四肢冰冷。观其下身，阴囊萎缩，气息奄奄。

石老问其大小便，其妻代诉：病人起病时陡发呕吐，腹泻频繁，初为泔水样，后转为绿色。石老综合病症，断定病人阳气大衰，为寒厥之症。他轻声埋怨家属：“为何不早治？”其妻戚戚地说：“请了几个郎中来，他们都不敢诊，叫我们办后事。”

石老摆了摆头，嘱徒弟开方《四逆汤》加人参，浓煎鼻饲，回阳救逆。仅服两次，病人四肢转暖，脉搏出现细微，硬是把病人从死神那里拖回来，家属含泪拜谢，村人称奇，名声驰誉鄂、皖边陲。

1949年七月，天雨连绵，江堤溃口，胡炳勋老中医举家逃水灾迁往大河铺，客居大河附近钱村。该村有一青年，不知何故，经常发躁，双目怒视，弃衣裸体，不知羞丑。又唱又骂，逢人就打，村人皆畏。

家人只有用铁练锁其双脚，关在房内。延医几人诊治，皆无效。其妻泪水满面，皆莫奈何？后闻胡老知医，便邀诊治。胡老观病人颜面潮红，双目亦赤，脉象有力。“诸燥狂越，皆属于火。”判断病人肝火内炽，热郁为疾。疾火上蒙情窍，神明被扰，故发狂。遂投疏肝解郁，镇惊安神之品。

服一剂后，病人日泻四、五次；服二剂，病人不唱不骂，乃打开铁练，沐浴更衣，不及一月，病人恢复健康。

后来，胡炳勋先生治疗数例此类病人，饮誉乡闾。我把这个“场景”和细节，用在我写的中篇小说《二月兰》里（发表《文学月报》），将这个故事作为开篇。

1976年，新开区新洲卫生所，是推广长阳县农村合作医疗的试点，派我去总结经验，结识了名老中医孙南平先生。他是这个诊所的所长。中等个儿，头发花白，眉毛粗黑，目光柔和，满脸笑容，擅谈。

几天时间，我就搜罗他不少的医闻趣事，感到他对中医理论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也觉得他是一位睿智的老人。我对他的印象用14个字来概括：“博采诸家移旧辙，汇通今古创新方。”

医圣张仲景《伤寒论》少阴篇云：“少阴病，恶寒身踡而利，手足逆冷者，不治也。”可孙南平偏偏碰上了这个病例。恶寒踡卧、下利清谷，入夜则量少而次数多，状如失溲，手足厥冷，脉微欲绝。汤水不进，奄奄一息。

一般医生是不敢冒这个险，可是他为治病救人，既要小心谨慎，又不要墨守旧规。张仲景的《伤寒论》成书于东汉末年，到现在已有一千八百多年。

气候、环境、人的体质、生活习性等都有很大变化。当医生要根据时世变异而辨证施治，不僵硬固守传统，要创新思路，开了六味中药。

病人服一剂后，腹泻次数减少，手足开始回暖，闯过了“禁区”，转危为安。再服三剂，病人恢复健康。可见医圣的“非死不可”之言，并不是不可逆转和逾越。

作者简介

胡越，笔名河边柳，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卫健局副研究员，主任科员，退休干部，中国散文学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河道弯弯》《细流涓涓》和短篇小说集《寡妇门前》；爱好文学，虽耕耘数年，收效甚微，未成气候，十分惭愧。发来拙稿，谈新叙旧，多有谬误，斧正为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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