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某某，女，63岁，1960年4月19日入院。自称1年多来左偏头痛剧烈发作，屡治不效，面红泪汪，目睛刺痛，不能起床，睡眠不宁，经常心悸，食欲不振，舌色干红，呻吟不休，脉细数而弦，血压192/116mmHg。住院后经西医诊断为高血压性心脏病，治疗3天无效，改用中药。4月21日处方：肥玉竹1斤，水13碗，慢火煎至3碗，分多次1天服完。次日头痛大减，睡眠安好，口舌已润，虚火渐潜，精神好转，泪亦止，能起床，脉转和缓。仍照原方连服3剂，23日头痛心悸罢止，脉和。共服10剂，血压降至152/100mmHg，痊愈出院，给以地黄丸1星期量出院后服用。后跟踪观察，出院后9个月未复发。（李世珍《新中医》1969年3期）
按：玉竹是一味养阴清热药，偶尔在复方中出现，一般来说，难独担大任。如《本草新编》说：“萎蕤（即玉竹）性纯，其功甚缓，不能救一时之急，必须多服始妙” 。而且特别强调“用于汤剂之中，冀目前之速效难矣”。但本案一味玉竹的超大剂量应用及其应如桴鼓的疗效，完全打破了我们简单粗浅的习惯认知。在本公众号《一味麦冬治水肿》一文中，使我们对麦冬有了新的认识，此案中的玉竹同样令人难忘。没错，麦冬、玉竹都是滋阴药，但这样应用，似乎在我们的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又好像还在情理之中：终究都是用在了阴亏之证啊！其实除了玉竹、麦冬之外，生地、白芍、石斛等都在同一个养阴清热的世界里，又有着极为鲜明的个性色彩！中药的药性归类是一个人为的过程，替代只是在某种条件下某种程度上的临时权宜之计，每一个药都是独特的，没有任何一味药能完全替代另一味药，没有。
在活血化瘀治疗心脑血管疾病大行其道的今天，还有多少人敢用会用滋养药治疗冠心病呢？想当然地认为滋腻会使血管堵塞更加严重，所以张仲景的炙甘草汤能用得好的人并不多，即使遇到了阴虚的证型，也不敢重用生地。而在另一种情况下，即药理实验证明它能改善心肌供血的时候，才敢去应用。中医执业人很多，完全拥有中医思维的人并不多。这样的中医也会有治好的病，但只是一种偶然，不可能建立起中医自信，反到给那些目的或明或不明的中医黑们授以了中医理论不可靠的口实。现代药理分析不是完全不可参考，但绝对不能成为一个执业中医组方的主要依据。
扯远了，我们回到玉竹的话题。上案是用大剂玉竹治疗高心病的头痛，主要表现为头痛、面红、目痛、流泪的头部症状。再看一例以玉竹为主药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医案：“某女，56岁。患者因胸闷、气短、心前区疼痛1年余，心绞痛反复发作2d于1991年8月17日入院。心电图示，冠状动脉供血不足。主要症状及体征有胸闷、气短、心尖区第一音减弱。诊断：冠心病心绞痛。经静滴能量合剂及丹参液，口服消心痛、心痛定，症状及心电图不能完全改善，改用玉竹汤（玉竹30g党参30g红花25g丹参30桑枝25黄芪30炙甘草10）治疗1月余心电图完全恢复正常，自觉症状消失，治愈出院”（姜佐红《医学信息》1995年第4期）。从行文来看，这显然不是一个纯中医写作的医案：症状描述过简、没有舌象脉象记录，因而缺乏中医的辨证依据及结果。从药物组成及使用后有效的结果看，这应该是一例气阴两虚兼血瘀的胸痹，无论是从症状表现还是从剂量上，都没能体现出玉竹的重要作用。倒是原文的题目《玉竹汤治疗顽固性心绞痛30例》，让我们感觉到重用玉竹可能在冠心病治疗上有使用的机会，当然具体使用的时候恐怕还是要辨证，即便不是纯阴虚至少要有阴虚因素的存在。
山东的秦东风中医说，他们重用玉竹治疗中风多例，取得了非常满意的效。典型医案如：“吴某某，男，56岁。1994年4月20日初诊。患者1月前出现左侧肢体不遂，语言蹇涩，左手麻木，头痛头晕，心烦失眠，身倦乏力 。曾服温胆汤、镇肝熄风汤等中药，病情无好转，左侧肢体不遂逐渐加重。查体：反应迟钝，面红目赤，左侧鼻唇沟变浅，左上下肢肌力0级，肌张力减弱。舌红无苔，脉细涩。辨证为气阴两虚，痰瘀阻络。重用玉竹治之，自拟毓灵汤：玉竹60g，熟地、当归各30g，山萸肉、天花粉、党参、乌梅、丹参、地龙、白芥子、茯苓各15g。水煎服，12剂后左手指能轻微活动，继以上方加减，服药60剂，左侧肢体灵活，诸症消失”（秦东风等《浙江中医杂志》1997年第2期）
本案前面已经从化痰通络、平肝熄风等角度处方论治无效，且阴虚表现很明显，故重用玉竹效果良好。《本经》说玉竹“主中风暴热，不能动摇”，《本草便读》说“搜风散热诸治，似非质润味甘之物可取效也……唯玉竹甘平滋润，虽补而不碍邪，故古人立方有取乎此也”。 《本草新编》也说“中风之症，萎蕤与人参并服，必无痿废之忧”。此患如果让我来诊治，可能会取河间地黄饮子重用生地，今又学玉竹法，则治阴虚中风又多一招。中医知识与经验不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吗！
既然前人早已明言玉竹可治中风，那《本经》在玉竹“主中风暴热，不能动摇”后面说的“跌筋结肉”当可解释为中风后遗症日久关节的拘挛变形或伴有肿大者。我想起有人用玉竹泡酒饮服治腰腿疼痛、类风湿，应是与玉竹的此功效有关。当然说到底还是阴虚或有热者方可，寒湿、虚寒者恐难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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