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习龙
原标题《永别了，大海》
在女儿妞妞很小的时候，我就习惯在她睡觉之前给她按摩，妞妞很是享受，我也乐在其中。我学医十五年，真真假假也拿到个医学博士学位，耗费了国家那么多教育资源，却没有选择当医生，唯一算得上学以致用的地方就是给妞妞按摩。
为了逗妞妞开心，我还特意编了一首儿歌《大海》作为“调料”，一边按摩一边朗诵：“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爸爸妈妈带着妞妞站在海边的沙滩上，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非常平静，几只海鸥从海面上掠过，妞妞的心里非常放松。头放松、脸放松、脖子放松……”
按摩原本是为了给妞妞健身，但慢慢地变成了家里的一项娱乐活动，全家人都参与这项活动。我们本想妞妞上初中之后，就停止这项活动，但妞妞上初中后仍然执意要求每晚来一段《大海》。我爱人开玩笑地说：“估计要按摩到妞妞做妈妈的时候，她才不会让你《大海》了，因为她会让你给她的孩子《大海》。”
前几天，妞妞在学校上体育课时摔跤了，回家后娇滴滴地不肯服消炎药，也不肯用外用药，甚至还以此为由，几天都不肯洗澡。妞妞的脆弱、任性是与我对她的纵容密不可分的。这件事让我很不高兴，这样经不起风浪的妞妞，如何在社会上生存？一气之下，我把妞妞的脆弱归咎到了《大海》上，我告诉她以后再也没有《大海》了。
当天晚上，我没有声情并茂地朗诵《大海》，全家人无声无息地睡觉去了，妞妞很委屈地上床了。近十年来，妞妞都是在《大海》的怀抱中入睡的，突然没有了它，我知道妞妞的心里是何等的难受。看着妞妞在睡梦中还挂着泪痕，或许她在想爸爸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或许她在想爸爸厌倦《大海》了。
妞妞啊，你要知道爸爸是多想朗诵《大海》啊，没有《大海》的晚上，爸爸的心里反倒像翻江倒海的大海一样，久久不能入眠。妞妞，你知道吗？爸爸独自躺在床上，默默地在心里为你朗诵了几十遍《大海》。
爸爸和妞妞都需要《大海》，妈妈也需要《大海》。对于我们家庭而言，《大海》就像一个国家升国旗一样重要！没有《大海》的晚上，我的咽喉发干发痒，我真想每天晚上为你朗诵《大海》，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感！
周菁华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我是一只鹰》，描述了一只小山鹰跟着爸爸练习飞翔的经历。小山鹰问爸爸：如果我忘了飞，直接摔下去，你会救我吗？爸爸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也许你觉得爸爸很残酷，但这正是山鹰家族能生存下来的原因。
虽然我也希望妞妞一辈子都能依偎在我温暖的怀抱里，永远躺在风平浪静的港湾里，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终究有扬帆远航的那一天。我给她编写的《大海》，只是一个美丽的梦，一个永远风和日丽的避风港。长期下去，妞妞就会形成一个错觉，海就应该是《大海》中的海。她将不知道大海里还有暴风骤雨，还有暗礁险滩。
妞妞，爸爸多么希望你生活在儿歌中的《大海》里，因为我爱你。妞妞，爸爸不能给你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海》，因为我爱你。永别了，《大海》，因为爸爸爱你，妞妞！
文章摘自《人生何处不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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