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记忆】初建于唐，一直保存至今的小溪丛林寺，文化价值很高
司马狂/文
我有个叫吴晓弈的朋友，有个别具一格的观点：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完全可以体现在当地的佛寺、道观的数量上。他的观点某种意义上，确实有些道理的。徽州历史上，徽商鼎盛的时候，域内名刹众多，而随着徽商的没落，那些僧侣、道长们确实都离开了这片土地。而今，我们能看到的徽州佛寺道观，多为历史遗址，今天我们就去看看位于歙县南乡小溪村的丛林寺。
严格而言，丛林寺这个名字是被百姓们讹传开的，就如同它也被叫做“红庙”是一个道理。它的正式名字叫小溪院，这个特别容易理解，就是位于小溪村的寺院，这里的院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自家庭院，它是寺院的院。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桂溪寺，桂溪就是小溪村这条溪流的名字。其实寺和院，都是比丘僧众居住的所在，只不过寺比院要大一些。
至于小溪院为什么叫做丛林寺？如今我能听闻到的版本，大多是说明初歙县有十大丛林，一个丛林管十寺，一寺管十庵，小溪院就是歙县第十个丛林，所以得名丛林寺。其实这里面是明显有错误的，佛家寺院的大小并没有从属关系。正史的记载是朱元璋从称吴王开始便要求各地寺院、道观合并，当时要求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徽州、广德六府所属州县，止留一寺一观，令僧、道会集同居。这里面的地名是沿用的大明建国后的，而非当时的名称。
到朱元璋正式称帝后，严格要求一个寺院最低30人，20人以下的必须合并。当时的要求是“三宗（禅、讲、教）分立，各聚丛林”，注意看这里就出现了丛林，这个丛林不是民间所言管十寺的单位，而是指的“僧人聚居之地”。由此我可以纠正小溪院叫丛林寺的来历了，它并不是什么管辖十寺的丛林，而就是指规模比较大，有大量僧侣聚居在此的名刹。所以，《歙县志》说小溪院是歙县十大丛林（名刹）之一。
往上追溯，丛林寺的历史非常悠久，它倡建于唐太和五年（831），当时这个寺院的规模、兴建由来等目前无从考究。到了北宋宣和四年（1122），居住在小溪村的项氏先祖项庸献出自家四亩地，徙建稍南之山下。项庸这么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他舍地建寺，是为了供奉祖先的神主牌位。你要了解，在明代之前，民间是不允许私建祠堂，也不允许私祭祖先的。因为项庸的缘故，丛林寺又有了“庸公祠”的名字。
寺院能够长久保存下来，自然少不了修缮，丛林寺就在明代天启六年大修过。清代项琥有志重建寺宇，却在花甲之年病逝，其子项士瀛、侄项士灏接棒，终于在嘉庆五年建造了山门，增整了大雄宝殿，新建了拈花庵、华严堂、香积厨、农具所等。可惜好景不长，同治元年丛林寺又毁于兵燹，仅存大雄宝殿，和如今的局面何其相似。于是项家人，又开始筹措资金，在项恒尧、项维祥等人的带领下，终于在同治七年，再一次复建了丛林寺。行文至此，列位应该能理解到丛林寺和项氏之间的渊源了吧？要说，丛林寺就是项氏家庙，也不为过啊。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小溪项氏的富裕。
对于丛林寺我是钦慕已久，可惜一直未能亲身前往，直到去年国庆假期才得缘。到了丛林寺门口，却也是吃了闭门羹，见边上有宅院，也是房门紧闭。绕行一圈，寺后亦有人家，可惜年轻的房主，就是不肯开门让我入内。不得已，托了熟人，最终才腆着脸请来小溪村支书，这才入得寺中。看到寺里空荡荡的，既没信客来拜，也没檀香袭人，甚至连一尊菩萨像都没有，着实令人觉着冷清无比。
别看现今的丛林寺也仅剩大雄宝殿而已，并且这大雄宝殿和旁的古刹相比，也还是略显寒酸的。但是，丛林寺中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画，就足以盖过俗世俗人塑得万千菩萨像。壁画有两部分，一为照壁墙背后的高2.6米,宽4.16米的水墨壁画，遗憾的是久经风雨，那壁画大部分的内容已然看不清，影影绰绰能瞧见罗汉、云林胜景等，疑为十八罗汉降龙伏虎图。另一处壁画则是24幅观音图，图为圆形，辅以花草，渡海观音、侧坐观音等各式神态的观音，惟妙惟肖。这24幅观音像，或多或少也都有些损坏。
这些画像上都找不到画者落款，而自道光《歙县志》始，地方志书上就有记载，画作的作者是明代徽州休宁人丁云鹏。当地百姓传言，丁云鹏在明亡后，躲在丛林寺中避祸。闲暇时便在大雄宝殿中绘画，当他画到第23幅半观音图的时候，清兵赶到此间。于是丁云鹏匆匆扔下画笔，便往后山逃去。故事很明显是杜撰的，丁云鹏早在崇祯元年就死了。但是这故事却让丛林寺又平添了几许神秘感。
丛林寺的文化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大雄宝殿的壁画中，它的建筑本身就是徽州建筑文化的载体。这座大雄宝殿是明代遗构，也是歙县境内仅存的歇山顶佛教殿宇建筑物。你抬头看看那藻井，12组斗拱托起，气势足够让人折服了吧？头顶上的彩绘，龙腾云雾之上，至今都能看到龙身的五彩斑斓。哪怕我们看不懂建筑物的风格，哪怕我们欣赏不来壁画的巧妙，便是身至这古刹中，没有别的声响，彻底放空自我，也是极好的！
本文参考文献：
1.2010年版《歙县志》；
2.程乔著《徽州歙县小溪丛林寺的守望》
3.范世耀、胡青倩、李喃、李沄璋、毕忠松著《徽州寺庙建筑及彩绘特征探析——以歙县丛林寺为例》；
4.何孝荣、李明阳著《论明初的佛教寺院归并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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