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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之美——经年此去佩容香



吕温《上官昭容书楼歌》:“香囊盛烟绣结络,翠羽拂案青琉璃。”胡杲《七老会诗》:“凿落满斟判酩酊,香囊高挂任氤氳。

唐诗中“香囊”一词屡屡出现,但诗中描述的青烟袅袅的香囊是否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用于装饰家居的香囊,是否也是以针织品包裹香料而成,今各词典辞书对其解释均含混不清,有必要结合文献与出土文物对其名物作出辨别。

香囊的出现与香料的使用密切相关,香料在我国的使用历史可谓悠久,古时人们采用各种芳香物质做成香料,其功用,正如宋洪刍《香谱》卷下总结说:

“可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三代禋祀,首惟馨之荐。”

盛装香料的香囊古时又称香包、香缨、香袋、香球、佩伟、荷包等等,古人佩戴香囊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





据《礼记·内则》:“男女未冠笄者,咸盥、漱、栉、縰、拂髦、总角、衿缨,皆佩容臭。”郑玄注:“容臭,香物也,以缨佩之,为迫尊者,给小使也。”就是说青年人去见父母长辈时要佩戴“衿缨”即编织的香囊以示敬意。这种“衿缨”大概是最早形态的香囊了。




由于用丝绸缝制的香囊精巧可爱,随人走动,散发出沁人的芳香,是随身之物。恋人之间也常常把它当做礼物相互赠送,以表衷情。

如魏繁钦《定情》诗曰:“何以致区区,目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

唐孙光宪《遐方怨》诗中有:“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

《晋书·贾午传》中记载了贾充的小女儿贾午与她父亲贾充的幕僚韩寿相恋的故事,幽会时贾午以西域的香料相赠,不料上朝时韩寿身上的香味被贾充察觉,他猜到了事情的原由以后,没有责怪女儿,而是让女儿嫁给了韩寿,并因此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这西域之香就是由贾午装在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里相赠。


传统社会中青年女子大多自己亲手为意中人绣制紫罗香囊,作为情爱的信物。唐代诗人韩翃《送崔秀才赴上元兼省叔父》:“行乐远夸红布旆,风流近赌紫香囊。

李叔卿《江南曲》:“郗家子弟谢家郎,乌帕白袷紫香囊。”这小小的紫罗香囊,一针一线都凝结着女儿的情思,使情人见香囊犹见伊人。




幽香的体味可以显示华贵的身份,因此,贵族男女日常生活中无论狩猎、出行、游玩,都喜将香囊随身携带,所过之处,香气袭人。据宋周密《武林旧事》卷三载,过端午节时,宫中的后妃们按例被赐予香囊、巧粽等物,传说有避邪驱瘟之意,实际是用于襟头点缀装饰。


香囊内有朱砂、雄黄、香药,外包以丝布,清香四溢,再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作各种不同形状,结成一串,形形色色,玲珑可爱,是端午节女性所钟爱的装饰物。香囊的另一个功能是挂于内室的帷帐之间熏香,乐府古诗《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被休回娘家,与焦仲卿临别时将自己的衣物留与新人,其中有“红罗覆斗帐,四角垂香囊”。




当时的床是室内多功能家具,其四周张设的帷帐,由色泽鲜艳的丝织品制成,有保暖、防风、避虫等作用,常被人们精心装饰,从宫廷到民间都流行帐角垂香囊。据《邺中记》载,后赵统治者石虎四季用帐面料各不相同,装饰也各有特色,冬季用熟锦流苏斗帐,“顶安金莲花,花中悬金薄织綩囊,囊受三升,以盛香注。帐之四面上十二香囊,采色亦同”

《晋书·刘寔传》载,刘寔一生俭朴,曾经到石崇家作客,“如厕,见有绛纹帐,裀褥甚丽,两婢持香囊”。刘寔误以为进了石崇的内室,而实际上石崇为了显示豪富,特意将厕所布置成卧房,故有两婢持香囊。唐宋时仍沿袭此装饰风格,诗人王琚《美女篇》:“屈曲屏风绕象床,葳蕤翠帐缀香囊。




据《宋史·舆服志一》载,宋太祖建隆四年,翰林学士陶谷发明了一种供皇帝乘坐的豪华大辇,因辇的形制与房屋相似,因而“四角龙头衔香囊,顶轮施耀叶”。为了防止蠧虫,古人还在书箱中放上香囊,让其挥发的气味祛除蛀虫,《太平御览》卷七O四引《晋中经簿》曰:“盛书皂缥囊书函中皆有香囊二。



丝制香囊,刺绣华美,香气绵长,着实让人沉醉不已,很多达官贵族死后将香囊作为陪葬品,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享受这美好的温香,唐代很多官员甚至不惜动用珍贵的材料制作陪葬的香囊,造成社会物质资源的极大浪费。

为此,卢文纪在《请禁丧制逾式奏》中请求皇帝下诏,要求三品以上的官员“并不得使绫罗锦绣泥银帖金彩画及结鸟兽香囊等物”。明确地将香囊作为奢侈的明器而禁止陪葬。




香料的另一重要用途供寺观宗教活动。佛像前终日燃香不断,其实是在馨香飘渺中表达人间对佛的无限敬意。在佛家看来,香囊还是避邪免灾之物,唐玄奘译《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中曾多次提到用香囊盛咒语携带于身可免祸。

如卷第五百一载:“若善男子善女子等,怖畏怨家恶兽横厌祷疾疫毒药咒等,应书般若波罗蜜多大神咒王,随多少分香囊盛储,置宝筒中恒随逐身,供养恭敬尊重錾赞叹,诸怖畏是皆自消除。”这里所言的香囊,已不单纯是盛香料的囊袋,而是盛载着所有佛家认为可以避邪的疫药和符咒的容器




唐代诗人于鹄《古挽歌》有:“送哭谁家车,灵幡紫带长。青童抱何物,明月与香囊。”在送葬的队伍中青童抱着香囊,当然也不是为了熏香,显然是用来避邪驱祟。




缝制的香囊虽美观,它的局限性也很明显,即香气挥发缓慢,必须使用植物性或粉末香料填充,然而有些进口的末、块、片状香料只有在燃烧时方能散发出浓烈幽远的香味,而且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燃料,祛除湿气,提高室内温度。


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引《述异记》曰:“汉武帝时外国贡辟寒香,室中焚之,虽大寒,必减衣。”又引《云林异景志》云:“宝云溪有僧舍,盛冬若客至不燃薪火,暖香一炷,满堂如春,詹克爱《题西山禅房诗》云:“暖香炷罢春生室,始信壶中别有天。”出于熏衣、美化环境的需求,可以焚香的熏香器诞生了。焚香之俗早在焚香器发明之前就形成了,《周礼·秋官·翦氏》中曾有记载翦氏“掌除蠧物,以攻禜攻之,以莽草熏之,凡庶蛊之事”。




但当时熏香是直接点燃含有芳草剂的草本植物,熏灭害虫,并没有特别的熏香用具。《韩非子·外储说左上》所云“薰以椒桂”也是指这种熏香。大约到了战国时代,出现了较早的“熏炉”,汉代,出现了质地多样,形制丰富的熏炉,能工巧匠还发明了精致名贵的博山炉。以炉焚香,既提高了香料的燃烧物化能力,又保持了燃烧体的清洁卫生,因而很快风行于世。




熏香最主要的用途就是熏衣,这种好尚由来已久。据《初学记》卷十一《职官部上》“侍郎郎中员外郎第八”下引应劭《汉官仪》曰:“尚书郎入直台,廨中给女侍史二人,皆选端正妖丽,执香炉香囊烧薰护衣服

南朝士族子弟生活奢侈,衣必熏香,食必梁肉,《颜氏家训·勉学篇》云:“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无不熏衣剔面,傅粉施朱。”唐朝时,熏衣成为人们生活的起居常事,各个阶层都喜欢将衣袖尽染香泽。

刘禹锡《魏宫词》:“添炉火欲熏衣麝,忆得分明不忍烧。”是指宫帏美女,章孝标《少年行》:“平明晓猎出中军,异国名香满袖熏。”则指少年侠客。




甚至贵妃杨玉环,也将熏香器随身携带。《旧唐书·杨贵妃传》载,安史之乱后唐玄宗自蜀地重返京都,思念旧情,秘密派人改葬贵妃,但挖开旧冢时发现:“初瘗时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垂垂老矣的太上皇玄宗见到香囊睹物思人,当年骊山歌舞的欢乐宛在,伊人的浓爱只留下眼前这只香囊!

他把香囊装入衣袖,不禁老泪纵横。唐诗人郑貟《津阳门》诗对此事也吟咏道:“花肤雪艳不复见,空有香囊和泪滋。




如果香囊是用丝绢所做,怎么会不与贵妃的尸体一起腐烂呢?实际上,这种不腐 烂的香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丝质工艺品,而是一种金银制作的熏香器具,它至少在汉代已出现了。《古文苑·司马相如》:“于是寝具既设,服玩珍奇,金鉔熏香。”章樵注:“鉔音匝,香毬,袵席间可旋转者。

这种用于被褥熏香的金鉔,宋高原在《事物纪原》卷八“舟车帏幄部”下“香毬”条引《西京杂记》曰:“长安巧工丁缓者,作卧褥香炉,一名被中香炉。本出防风,其法后绝。至缓始更为之。为机环转连,而炉体常平,今香毬是也。

所谓“被中香炉”就是金鉔,也即唐诗中提到的香囊。无论是考古发掘还是博物馆藏品,过去都将这种熏香的香囊称为“熏球”或“熏炉”或“香球”,这是按其形状和用途而命名的。




直到1987年,考古工作者在清理法门寺地宫文物时,发现有熏香品9件。据记载地宫藏品《法门寺物帐》上提到唐僖宗供养的“香囊二枚,重十五两三分”,与出土器物相合,这是唐代皇帝在宫廷使用熏香器的明证,也由此可以断定,这种熏香器物的名字应是“香囊”。


关于它的名字和用途,《一切经音义》“香囊”条载:“考声云:香袋也。案香囊者,饶香圆器也。巧智机关,转而不倾,令内常平。集训云:有底袋也。”又载:“考声云:斜后香袋也。案香囊者,烧香器物也。以铜、铁、金、银玲珑圆作,内有香囊,机关巧智,虽外纵圆转,而内常平,能使不倾。妃后贵人之所用之也

这条记录,对香囊的样式、用途和质地的描述十分详尽。近年来出土的陕西何家村唐代窖藏文物中又有一件“葡萄花鸟纹银香囊”[8],也是由纯银制做,而且设计极其精巧,与文献中描写的结构完全吻合,和法门寺出土的香囊为同类器物。




这种香囊的结构设计十分巧妙,是由金属制作的镂空圆球,上半球体为盖,下半球体为身,两者之间以合页相连,子母口扣合,下半球体内有两个同心持平圆和一枚焚香盂。两持平环之间以及持平环与香盂之间均以垂直的活轴相连,并将外环与球壁铆接在一起,持平环和香盂都可随重力作用保持盂面与地面呈平行状态,因此,无论球体如何转动,盂面始终朝上,香盂盛装香料,点燃时火星不会外漏,烧尽的香灰也不至于撒落出。




唐代香囊的持平装置完全符合陀螺仪原理。唐·元稹的《香毬》曾描述说:“顺俗唯圆转,居中莫动摇。爱君心不恻,犹讶火长烧。”

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一载:“京师承平时,宗室戚里岁时入禁中,妇女上犊车,皆用二小鬟持香毬在旁,而袖中自持二小香毬,车驰过,香烟如云,数量不绝,尘土皆香。”两则材料虽均叙述“香毬”,但实际上刻画的却是散发香烟的香囊的结构和功用,只因形状外部似球,故亦称“香毬”。

但在这里有必要指出,唐代文献中还有一种并不燃香的“香球”,是专门用香料制成供抛掷玩耍的球。白居易《想东游五十韵》:“柘枝随画鼓,调笑从香球。”白居易《醉后赠人》:“香球趁拍回环匼,花醆抛巡取次飞。”

张祜《陪范宣城被楼夜宴》:“亚身摧蜡烛,斜眼送香球。”这种玩具类的香球在明代还是艺人手中的道具,明田艺衡《留青日记·香毬綵裘》:“又有以奇香异屑制之者,亦名香球,乃舞人搏弄以为剧也。”金属制成的球状香囊的顶部安有环钮、链条、挂钩,不仅可任意摆放,四处悬挂,同时还可以随身携带。




多数香囊的直径在5厘米以下,又可作为手中的赏玩之物,唐人喜欢将其悬挂于床帷间熏香。元稹《友封体》:“微风暗度香囊转,胧月斜穿隔子明。”王建《秋夜曲二首》:“香囊火死香气少,向帷合眼何时晓。”由于香囊中燃香而熏,会释放出一定的热量,摸上去有温热的感觉,因此,有时法门寺银香囊还被古代女子充作暖手的手炉,如白居易《江南喜逢萧九彻因话长安旧游戏赠五十韵》:“拂胸轻粉絮,暖手小香囊。”法门寺银香囊。银香囊展开宋时香料大量进口,除部分入药和礼佛外,主要供宫廷、官宦之家日常生活之消耗。


当时官员讲求上朝衣著带有香气。欧阳修《归田录》卷二载官员有每晨必先熏衣两炉,取足浓香气味,然后上朝者。




《陆游集·放翁遗稿卷上·焚香赋》亦有“参佛龛之夜供,异朝衣之晨熏”之语,可见其俗至南宋时犹存。皇帝亦常以香料赐给臣僚,如庆历二年仁宗曾以银匣乳香一小盒赐给任官青州之欧阳修,欧阳修《年谱》特记其事,视为双殊龙金荣香囊。在这种风气的带动下,宋代的香囊形制更加多样化,除了传统的丝质香囊持续流行,可以焚香的香囊继续使用,在传统香囊的基础上更制作出造型精美纹饰考究的金银香囊,安徽省博物馆现存的“双龙金香囊”即是一例。




这一香囊于1958年在宣城县西郊窑场出土,为宋代纯金制作的熏香器皿,长7.8厘米,宽6.5厘米,重30克,是用两片金薄片捶压而成,以子母口相接。香囊两面,均刻着首尾相对的双龙纹,双龙昂首张口,屈身,形象生动充满灵气。边缘镌刻着草叶纹饰和联珠纹样,线条流畅,古朴抽象。香囊上端有一圆孔,可以穿系佩挂,圆孔边留有穿线磨痕,整个造型奇巧玲珑,工艺高超,是一件实用且精美的工艺品。



明清以后,由于政府实行闭关政策,海外流入的香料日渐稀少,用于燃香的金属香囊逐渐退出了人们的生活,而刺绣精美的香囊仍是人们重要的佩饰,无论男女,都将自己喜爱的香囊佩于腰间,作为随身携带的赏玩之物。现代社会,人们虽不再将香囊随身佩带,但新兴的装饰风尚中又重新流行将香囊挂于居室,反映出人们对生活环境的审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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