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放不下的是“情”字

 

 

 

 

 

  

 

与几位朋友吃饭，酒足饭饱之际大家不自觉地聊起人生，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朋友说，人活到这个年纪，一切也都看淡了。在这些人中我是年纪最轻的，于是他又说我还年轻是不能明白他的心境的。这时另一位朋友反驳说，她虽然年轻，其实却比你看得透呢。我笑笑说，我现在什么都能放下，只有一样东西还放不下。有人马上猜说是爱情。

 

这位朋友猜得不错，不过更确切更全面地说是“情”。包括广义与狭义。广义地说指人与人之间的情义道德，狭义地说专指个人的爱情。如果一个人连做人的情义道德都抛下，尽管活得会更轻松，也更接近庄子里的“逍遥游”，但是我目前真的还做不到，放不下身边的这些人，也放不下做人的信与义。所以有时难免为人情为道义所累。

 

不过，总体来说，现在的我是一生中活得最为轻松最为自在的我。一方面随着觉悟的提高渐渐通达于世，心态自是日趋平和，对外界的东西也日益看淡。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我终于摆脱了大多数人一生中不能摆脱的多个“牢笼”的桎梏：工作单位、婚姻、家庭等，获得了人生较大限度的自由。不错，我现在基本上可以称作是“自由人”了，因为生活在这个社会里，人不可能获得绝对完全的自由。但以自由的标准来看，我现在的状况算是人类所能追求得到的较大的自由了。既不用每天朝九晚五地去单位上班，也没有走入婚姻被家庭所羁绊，而且又一个人独居在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完全凭自己的喜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生活。

 

早上我喜欢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今天想到哪玩就到哪玩，然后可以都跟自己喜欢的人交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必应酬，不必忍受那些麻烦讨厌的人和事。尽管生活有点窘迫，但我觉得身心皆爽。朋友们都很羡慕我，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为今日的自由付出了不少代价，放弃了许多现实的利益，并经过较长时间的坚决抗争而得来的。而且这种自由的支脚是生活不能太奢侈，要做到清心寡欲。如果你对物质要求很高，欲求很多，那肯定是过不了这种日子的。虽然自由是需要代价的，但为了自由，我认为付出是值得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见自由是人类的终极理想，不过很多人却不懂自由的价值，甚至不愿为此作一点点牺牲。我今天能够换得自由，不仅是因为我喜欢自由，而且我是真正将自由作为追求目标的。不过，我不会为了自由放弃生命和爱情（放弃婚姻可以），同样也不会为了生命和爱情而放弃自由。生命、爱情、自由对我来说一样重要，而且并不相冲突。有了生命才可以体会爱情的美妙与自由的快乐，而爱情与自由又会提高生命的质量，爱情与自由也不一定就不能统一（不过婚姻与自由冲突就大了）。只是如果能放下爱情，或许人会活得更自由。但我宁可牺牲一点点自由，来换取爱情。

 

这个世上，很多人都会重视自己的生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往往会放弃爱情。或许每个人的构成元素都不同，有些人可以没有爱情地过一辈子，有些人却为了爱情而活。有些人对爱情的需求强烈，有些人轻微。有些人爱的时候也平淡如水，有些人爱的时候却缠绵激烈。但是世俗中生活得久了，人都会变得现实麻木，于是爱情偏离这些人的生活愈来愈远，也愈来愈不重要。“爱情能当饭吃吗？”“爱情是短暂的靠不住的。”“还是钱最可靠。”这是我们常常听到的论调。所以我们看到的也是大多人为了其他东西就放弃爱情了。为了爱情而坚守而抗争的人自古罕见。

 

然而我认为，放弃爱情的人很傻。两个很相爱的人在一起那种快乐幸福，不是人间任何东西可以比拟的，也不是金钱可以买来的。不过真正享受过这种爱情的人不多。这由每个人的爱情能力与爱情境界所决定，很多人的追求尚停留在动物阶段，思想处于蒙昧状态，你跟他们讲爱情，就是对牛弹琴。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是也。所以真正懂得爱情价值的、生存境界较高的人是不会放弃爱情的，甚至是可以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徐志摩说：“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人生唯一之灵魂伴侣。”这句话可以成为他整个人生的注脚。徐志摩所说的灵魂伴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爱人。这种建立在灵魂相惜精神默契之上的爱情，是人类最美丽最珍贵的情感。只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碰不到这样的人。

 

我无可救药地成为徐志摩这样的人，这也注定我的一生是要为爱情、那个理想的爱情而活的人。我希望能遇到一个像我一样追求这种爱情境界的人。从彼此的心灵美、人格美的相互吸引进而升华为灵与肉双重默契的最高境界，一生一世永恒不变地保有热恋的温度与挚爱的深度，甚至不断升华着这份情感。爱，就是永久的心动与忠守；爱，就是一世的缠绵与依恋；爱，就是甘苦与共风雨同舟。所以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也很不容易被打动，但一旦爱上，这份感情就不会改变，也不会主动放弃，直到对方不珍惜或主动放弃。有人问我：“那你会为了爱情牺牲自己的生命吗？”我说：“我会。”我相信如果两个人真正相爱，都是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的。如果不愿意，那只能说明你们并不真正相爱。

 

很多人会笑我天真、笑我傻了。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个朋友说：“你很奇怪，从你的文章看，你是个将现实看得很透的一个人，想不到你的思想、你的骨子里却是这么天真。”

 

一个将现实看得透的人本来也该变得现实才对，可是我发现我越看透现实，我越拒绝脏恶丑，越喜欢真善美。“深刻与天真其实是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你别以为自己深刻就不会天真。其实你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这是一位朋友对我说的，甚至有人说我已经成仙了。的确，我一直渴望过着逍遥自在的神仙般的生活。可是我做不了仙，因为我真的舍不得放下爱情。如果说亲情是一份你不得不履行的情义与责任的话，那么爱情更多地出自自愿，要将爱情从自己的生命中割离出去，这对我来说，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我觉得生命所附带的东西越多，牵绊也越多，人就活得越累，也离自由越远。所以一个人扮演的角色越少越能逍遥游。但如果可以与一个知心爱人一起逍遥游，这不是件更美妙的事吗？只是这样的对手这样的爱人太少了。

 

　　一个理想主义者，注定是一个孤独的守望者。因为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份对最真最美的情感信念，所以也永远难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