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许多人都说留深过年没意思，没年味。到底什么是年味呢？谁也讲不清楚。我个人的看法是，只要亲人团聚，自然有年味；否则，哪怕视力所及之处都是“喜庆红”，耳朵里“恭喜发财”的音乐声嗡嗡个不停，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我们小时候过年，很有节奏感。先是气温降下来，北风刺骨，可能还下点小雪；到了腊月二十四五，在外打工的人一个个回来，笑哈哈地与长辈们打招呼；再过几天是什么情形呢？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打开来，总有人进进出出，小孩子们的嬉闹声响彻天际。除夕夜，一定会围炉烤火到很晚，有些人家可能一直守岁到天明。我们守岁，烧的是经年的干柴，添一把能窜出一人高的火苗来。大年初一，一大早必定放鞭炮，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跟约定好了似的。乡下人嘛，家家的作息都差不多。新年头一天，小孩子们得早起，“早”意味着“勤”，“勤”意味着“好”。或者可以干脆这么说：“早”就是“好”。

在我记忆里，每年大年初一都下雪，而且是大雪，比年前的雪要“隆重”得多。瑞雪兆丰年。大家见雪都笑意盈盈。孩子们纷纷出门搓雪球，堆雪人，或者走远点，看看能不能侥幸抓到陷身雪中的麻雀、斑鸠或者野鸡。

我很小就踩在新年第一场雪里，因为我们会去外婆家过初一，吃完早饭再回来。白茫茫的大雪给人充分的寂静感，人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看到前边的路人留下清晰的足印，也会扭头看自己留下的足印。“回望”与“前行”，是人生的两大主题。走雪地时，更有这种神圣感。家里有了自行车之后，这种神圣感便没有了。

农历春节期间，吃的倒是没什么好说，无外乎鸡鸭鱼肉，腻了就去园子里抓些蔬菜，打个火锅。从小到大，我对吃似乎总提不起兴致来，在我认知里，菜就两大样，要么荤，要么素，至于“汤”，那是闲得没事做的人才会去折腾的东西。得补充说一句，经雪之后的青菜可真甜，比如大白菜、萝卜、茼蒿、香菜等。成年之后，我喜欢喝点小酒，对饭菜反而更不讲究了，一碟花生米就足够。

我最近出门很早，分明地感觉到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有人一定在心里说：深圳的年味就是这样子——冷冷清清的！还真是！几天间，人都不知道去哪了，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口袋，将他们都装了起来。

某天晚上临近十二点，小区楼下有人放烟花，声音很响，火光很大。我吓了一跳，以为除夕来了！一看手机，离过年还早着呢。我总是记不清日子，偶尔连年月都不放在心上。在我的概念里，每一天都是宝贵的，要早起，要多思考，多做事。懒惰是万恶之源。

过年，面对面团聚有面对面团聚的味道，远远牵挂有远远牵挂着的味道。只要不被遗忘，天涯不过咫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