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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青山的蜈蚣坝顶有“明堂”|海聊内蒙古

 (2018年航拍,王阔涛)

在航拍飞机的眼里,阴山山脉的大青山这一带,不过是高低起伏的色块。在皮肤皱纹一般的褶皱带的西边,有一块黛色中突出的部分。

这个海拔1660多米的坝顶,被1600来年的风沙打磨后的建筑物依然保持着与天穹对应的圆形,像是科幻片里外星人飞行器的着陆点。

第一次走近它的时候是2018年的初春。

那时候万物还未在这个叫做蜈蚣坝的坝顶开始复苏,大片的荒草中遗留着头一年莜麦、玉米和葵花的茬子,空落落地在风中低鸣着,像是埙的呜咽。

同行的人中有考古专家兄弟张文平,他向南指着一条可能现在只有参与耕作的马车才走的土路说:那里就是白道。

白道是古时候从敕勒川向北进入大漠,去乌兰巴托甚至到圣彼得堡做生意的人必经之路。然而,这条小血管一样苍白的路,怎么也让我与那个在史籍里发生诸多故事的道路联想在一起。

它简直是一条毛毛道,直接奔着我们脚下的目标,当时暂定名为“北魏天坛”的这个遗址。

在天坛西北方向约四公里处,一个北魏的行宫也被犁耙趟出的纹理包围着,在初春料峭的风里,一点也想象不出被16个世纪左右的风沙掩盖在下面的是什么。

眼下已然是一个典型的秋天,日历上显示距离八月十五中秋节不远了,同行的友伴把这一天“20200920”定义为好日子。

这个遗址的考古挖掘工作在疫情稍缓之后已经开始,我们要跟着2年前那个猜测去看被掀开的内部。

出了呼和浩特市向北,呼武公路上的车辆稀稀拉拉。

阳坡的树依然很绿,但是已经呈现出塑料绿的勉强。用不了多久,几场场试探性的霜敲落杨柳的叶子,沿途就会出现黄金世界的幻觉,接着铁丝一般树枝将向天空直刺上去。

刚刚适应山里左拐右拐的盘山道之后,我们就拐上了土路。这算是没有记载的路吧,因为除了那片地的几户主人,也只有考古人员往来这条路。

刚一拐上去,一群在路边觅食的沙斑鸡忽然被惊起,噗噜噗噜飞到路旁的小丘上回头观望。

接着七扭八拐几下之后,车爬到了坝顶。

向日葵已经枯萎,但是那些像畸形儿一样的“大盘子“还挂在弯曲的脖颈上;天坛西边是一条浅黄色的莜麦,在等待干燥的北风继续风干。

一个挖掘工人推着一辆双轮小推车,从天坛的坡上沿着被新踩出来的小路走来,小路也是苍白的颜色,两侧的黄花在白底上显得不合时宜的娇艳。

新踩出的小路指向白道,白道并没有比两年前更加宽阔,反倒可能因为疫情人少的缘故,两个车辙之间的黄草向上顶高了起来。

今天我要在这里重新想一想白道,但是得先看一眼天坛被小心剥开的地表。

文平用很专业的术语向我们展示围绕着天坛的“辟雍”,从形状看特别像做工精美的水沟,环绕在四周,两条辟雍之间是台地。在辟雍里被发现的马和羊的骨头,已经送往鉴定机构,对这些1600岁的牲畜的性别、毛色、年龄等进行鉴定。

天坛的高台上,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与一个有些木讷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低声说着什么。

漂亮姑娘刚刚从山东大学来到蜈蚣坝,她要对曝露出来的烧毁的圆木残骸进行鉴定,到底是桦木还是松树,有多少年轮?那时候的空气中的水分也会写在年轮的基因里。

自然界喜欢掩盖,但是它不能够篡改,这给姑娘以巨大的信心。

在对木炭预先做出桦木判断时,我注意了那个中年男子。

他绝不像一个轻率的人,甚至有些羞涩。

文平介绍,他叫夏月胜,干这个行业已经34年了,也就是说,1964年出生的他,整个的青春和年华都放在野外,半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一点一点把沙土挪开,从探寻过去的真相,与逝去的时间沟通。

在严肃地向时光中残留的这些遗迹进行简单祭拜之后,我们就恢复了平时的轻松。

曝露出来的烧毁的树干放出煤的颜色,这会是谁放的火呢?会不会是破六韩拔陵干的?

学过中学历史的人都记得,在北魏六镇起义的时候,在距离蜈蚣坝西边将近400公里的五原那个地方,有一个匈奴后裔叫破六韩拔陵举行了武装起义,还成立了政权,年号真王。

这个流星般的政权就在脚下这个地方打败了北魏军队,当然,最后还是北魏联合了他自己的宿敌柔然,先是消灭了破六韩拔陵。

依照历史上的起义就会放火这一一贯习惯,破六韩拔陵把这个对北魏既有现实意义也有灵魂意义的建筑物烧掉,按说合乎逻辑,不过最终的结论还是等文平和他的团队再努力个四、五年。

说它具有灵魂意义,是因为2年后,考古人员已经不再认为它是单纯祭天的地方,从史籍里和现场发掘,现在断定它是北魏的“明堂”,那位被《魏书》刊载在“酷吏传”中的郦道元也曾两次来过这里。

郦道元的业余爱好是游山玩水,故而后来留名青史的根本不是他为王朝的纵横捭阖,而是记载下当时大小河川的《水经注》。

完整的陶罐斜躺在泥土里,看起来像今天的花瓶,有蝤蛴般的脖子。由于发掘工作刚到这里,陶罐的小半身还藏在泥土下,我们翻看泥土中那些破碎的陶片,发现它匀称的外部肤色,以手摩挲,光滑细腻真如皮肤。只有一两片铁器被发现,看不出是箭头还是铁钉。但是从当时作为柱子的木头还都没有削掉树皮这一行为看,作为北魏重要政治决策和与天沟通的建筑物,如果铁器十分发达,建造者应该能想到,给皇帝做几根光滑的柱子。

所以我猜测,铁器不会很多。

这些都属于我的猜测,这些眼见为实的到底是不是真实,还有待于下一步的发掘。

不过有一点,在这个“离天最近”的制高点上,顶棚上建筑一个看星星的平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现在初步确认它是古代的“明堂”,明堂一词很久不用了,可是能想得起《木兰辞》里有“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之句。

看来花木兰想退休也不是很容易,还得爬山到蜈蚣坝顶先拜见皇帝。而在航天飞机没有被发明、太空望远镜还停留在放大镜之前阶段的古代,星星有神秘的生命,可能是天意的表达。

因为他们看到了规律:星相的变化与收成和国运有那么隐秘的关系。

所以,可能被破六韩拔陵烧毁的地方,也是一座天文台,或者是当年的航空航天局。

别忘了那时候的宇宙还是以地球为中心的。

在被烧毁之前的几百年里,北魏的祖先拓跋氏独辟蹊径,他们不像其他牧猎民族从山海关或燕山向南征伐,而是以战养兵,以拉亲家壮大自己的方式,从大兴安岭北坡鄂伦春旗的嘎仙洞作为起点,先是在打猎技术上于呼伦湖畔学习放牧,接着与匈奴混血做亲家,再接着步步为营向西拓展,到今天的白道这里时,他们发现了奇幻的景象。

也许当时他们某个王就是站在现在天坛的这个位置,从两座山峰的缝隙向南望去,看见一大片的翠绿,被两带长长的白亮色分割。

大片的绿色就是敕勒川,两带白色就是小黑河和大黑河,史籍中被称为金河。

如今小黑河已经是呼和浩特的城内河了,大黑河也有被楼房簇拥的迹象。

拓跋人在阴山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向南发展,在狩猎和游牧技术之上又学习了农耕,直至北魏皇族带头改姓元姓,穿汉服,彻底融入黄河流域为主的坊间,把锄、读书、娶妻、生子。

所以,如果对元姓朋友进行基因考古,可能会发现残留着大兴安岭的猴头和蘑菇的片段。

当然这又是联想,脚下眼见的遗址在眼睛的作用下,VR般地升起它的昔日辉煌:北魏孝文帝或他的其他先祖们,在习惯了空气通透性很强的大青山气候之后,走出行宫,向着4公里外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这座辉煌的“明堂”被十几根原木支撑着,太阳的光线掠过它的顶端,划出长长的阴影。

也许,北魏的孝文帝为了平息边防将士因受到长期忽略而产生的怨气的那次岌岌可危的最后一次阴山之旅时,看到了土默川也就是敕勒川与洛阳造城的相似条件,然而他工作繁忙,要再等1000年后,很多王朝在现在的呼和浩特周边,建立过各种各样的临时城市之后,到了俺答汗时期,敕勒川上才真正认识到城市的魅力。

这时候,每年一度的春季黄沙已经掩盖了这个“天坛”,而且,更有制式和流程以及规模的与“天”沟通的方式日渐成熟,几乎不再需要寻找离星星更贴近的地方了。

故事到了这里,那边已经传来羊肉炖好的呼唤。

这个属于武川县连着呼和浩特的地界,最引以为耀的是羊肉、莜面和土豆。羊肉是不是有那么牛,需要顶级美食专家来给个结论,但是这里的莜面那是毋庸置疑的。

这种在寒凉山坡上产量很低的燕麦,过去曾经是受苦人的所爱,因为吃饱莜面再去干农活,半天下来也不会饿。现在,莜麦被营养学家解读后,发现它的诸多对于富贵病的调控优势,于是华丽转身,成了富人的新宠。而武川土豆的好吃是营养学家描述不出来的,当地一位小兄弟说了这样一句对武川土豆的体验。

“吃饱之后头蒙蒙的。”

这是一个意味丰富的表达,绝不是简单地头晕,而是带有幸福感、满足

意味的状态,词汇在这里显得不够用,只有尝到了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经过现场观测和文平的解读,才明白白道为什么与吉鸿昌打底、后来不断完善的呼武公路不重合的原因了。原来,那条路基本上是在山沟里修建,而在很早以前,山水浩大,一不小心就会有天水从头顶下来,只有半山坡是安全的。

这里有很多白石头,远远的一看,被踩出的路是白色的,故而叫白道。

最后一条也是我的猜测。

20200921-22

(路上车不太多)

(我和夏月胜自拍)

(远处高地是遗址)

(被围起来的考古现场)

(倾倒废土的路)

(黄白色的是莜麦)

(远处的土路是白道)

(远眺大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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