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不得不承认汉武帝办成了许多汉朝前几代皇帝都想办的事，确实是雄才大略。比如，处理诸侯王这个群体。
对于汉帝国这个长期存在的痼疾，汉武帝的方案是，“推恩令”：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将诸侯王的土地分割成好几个小块，他的每一个儿子都有份。这样，诸侯们手中的蛋糕就会无限缩小。虽然诸侯王以及他的嫡长子会不高兴，但他的其他儿子们可都是举双手赞同。
这些人正是支持汉武帝“推恩令”顺利施行的基本盘。
诸侯们只能接受现实。没办法，支持者的基数比反对者要大。
不得不佩服，汉武帝确实是高手。
但其实吧，这道“配方”并不是汉武帝的原创，汉文帝当年也这样做了，只是在小范围内操作而已。
汉文帝二年三月，朝廷一次性分封了六位诸侯王，其中，代王刘武、太原王刘参、梁王刘揖是汉文帝的儿子，其他三位都是宗室，他们分别是：
河间王刘辟强，城阳王刘章，济北王刘兴居。
注意，对于这三人，汉文帝并不是从朝廷的直辖土地中给他们划拨出来一块，而是从既有诸侯的蛋糕上硬切下来的——
刘辟强的河间国是从赵国抠出来的，刘章的城阳国和刘兴居的济北国是割了齐国的城阳郡和济北郡。
而且，汉文帝的理由绝对是光明正大——
“赵王刘友当年是被吕后给害死的，虽然现在封了他的长子刘遂为赵王，但也应该将刘遂的弟弟给封王。”；
“朱虚侯刘章和东牟侯刘兴居在诛灭吕氏集团的过程中立了大功，也应该给封王。”
刘辟强当然是高高兴兴，但刘章和刘兴居内心却是特拧巴。因为，按照功臣派和他们之前的约定：刘章是应该被封为赵王，刘兴居被封为梁王。
▲刘章 电视剧《大风歌》/剧照
但说实话，这事汉文帝想都不敢想。刘章和刘兴居是齐王刘襄的亲弟弟，齐国本来就已经那么大，有七个郡的辖区，如果刘章被封为赵王，刘兴居为梁王，那这哥三要是联合在一起简直就是无敌了。
汉文帝还怎么安心睡觉？
所以，在即位之初，汉文帝也只是给了这哥俩物质上的赏赐而已：每人增加二千户的封地，赏金千斤。
如今，汉文帝将这哥俩都给封为了王简直就是一石二鸟，既满足了给刘章和刘兴居封王的承诺，同时又将齐国的领土减少了两个郡。
齐王刘襄和两弟弟还真不好说什么。
所以，刘襄和刘章后来的结局都是早亡，原因可能就是长期的郁闷加精神内耗所造成的。刘兴居后来扯旗造反，兵败自杀。
淮南王刘长自杀后，汉文帝先是将他的四个儿子都给封为了列侯，随后又将他们全给封为了诸侯王：
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
这三人等于是将他老爸淮南王刘长当年的淮南国一分为三。被分解后的淮南国自然无法再对朝廷构成威胁。
▲刘长 电视剧《大风歌》/剧照
而那个超级诸侯齐国，汉文帝还有后续动作——
在济北王刘兴居造反自杀后，汉文帝将齐王刘肥（刘邦长子）在世的十个儿子全给封为了列侯。
汉文帝十六年（前164），汉文帝又将刘肥在世的六个儿子给封为了王，加上齐王，等于齐国被分割成了七块。
经过调整后，现任齐王刘将闾的齐国只有齐郡一个郡的领土。
汉帝国最大的诸侯国就这样被汉文帝分解。而且，这些人还真不好说什么，因为汉文帝的理由很充分：
“朕将你们都给封了王，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这就是高手做事的逻辑。
那么问题来了，汉文帝为什么不将这个方案广泛推行，像楚国、吴国等这些诸侯国实力依然强悍，绝对是能够威胁到朝廷的那种。
后来的吴楚七国之乱就是证明。
哈，汉文帝当然也想，但是他不能。
因为，汉文帝的威胁不仅来自于诸侯王这一个群体，还有以周勃、陈平为首的功臣派这一群体。而这一群体又是汉帝国的中坚力量，朝廷上到丞相，下到郡守、县令的人选基本都是出自这一群体。
汉文帝还需要一股力量来制衡这一群体，而这个问题他老爸刘邦早就想透了，并作出了安排。
汉朝建立之初，刘邦虽然分封了一百四十多个功臣为列侯，并让他们担任了重要职务，但又同时将刘氏子孙封为了诸侯王。汉高帝十二年，刘邦又通过白马之盟的方式定下了“刘氏为王，功臣为侯”的格调。
刘邦去世之前，汉帝国是这样的格局：刘氏诸侯的土地与朝廷的直辖地犬牙交错。
没错，刘邦就是要用刘氏诸侯王来制衡功臣派这一群体。这就是为什么，周勃他们虽然诛灭了吕氏集团但还是乖乖地选了刘邦的儿子代王刘恒为皇帝的原因。
他们没有实力和刘氏诸侯来一场激烈的碰撞。
相反，汉文帝也不能一次性将刘氏诸侯打压到底，因为，这个时候功臣派的实力依然处于巅峰状态。
在汉文帝封淮南王的三个儿子为侯时，贾谊就强烈建议皇帝削藩。可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覆盖到汉帝国的整体局面，也不知道汉文帝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建议当然没有被汉文帝采纳了。
平衡，永远都是汉文帝做事的第一考虑。
在丞相张苍去世之后，汉文帝本想拜自己的大舅哥为丞相，但想想还是忍了，将这一职位给了功臣派的申屠嘉。
原因就在这里。
那为什么汉武帝就能大刀阔斧地无限分割诸侯王的势力？
因为，经过一百年左右的洗牌，功臣派以及他们的后代已经逐渐从中间层被淘汰出局。汉景帝将出身普通吏员的卫绾提拔上来，敢于将功臣派的二代周亚夫给办了，就说明，这些人已经不再能对朝廷构成威胁。
▲周亚夫 电视剧《汉武大帝》/剧照
等到汉武帝即位之后，朝廷已经完全摆脱了功臣派的束缚，刘彻直接就是轻装上阵的节奏。
为什么汉武帝能大范围地征召贤良文学之士，原因就在这里。
那么，刘氏诸侯王此时也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是该到了退场的时候了。
汉武帝的“推恩令”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面积推广的，而配方正是他爷爷汉文帝当年的办法：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瞧，高手做事的逻辑其实都是相通的，只是汉文帝那个时候条件还不成熟，他必须得忍着。
汉武帝之所以能将这件事给办成，完全是因为条件成熟了。就像他出击匈奴的举动一样：
汉帝国攒了上百年左右的家底，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
参考资料：
1、司马迁《史记》；
2、班固《汉书》；
3、李开元《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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