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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在唐不在周
 / 子

武周王朝是继承了李唐的衣钵,武则天本质也是高宗李治权力、政策的继承者,在不能给帝国全面洗牌而忠于李唐的人又大量存在的情况下,武则天就只能将天下还给李唐。

女皇,注定着只是一个过渡,是大唐历史的一段插曲

天授元年(690)九月,武则天接受了皇帝李旦的让位,登基称帝,建立了武周王朝。这是大唐内斗的必然结果,皇权衰弱,宰相裴炎被杀,女主武则天就顺势而为,自己做了皇帝。

此时的武氏家族也由之前的外戚升级为皇亲、宗室,为了坐稳江山,武则天就大力提拔武氏宗亲以为辅助:封武承嗣为魏王、武三思为梁王、武攸宁为建昌王...

只有让武氏宗亲吃到女皇登基的红利,他们才会卖力支撑女皇的帝业

当然,武则天也是不得不如此,因为此时的她并没有一个稳固的基本盘,在向帝位冲刺的过程中,以士族为代表的朝臣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以刘祎之为代表的北门学士要求她还政于新皇李旦、以琅琊王李冲为代表的李唐宗室起兵反对她干政...

称帝前的武则天几乎就是四面楚歌,遭到了所有人的背叛,所以她就不得不启用武氏宗亲,同时用以来俊臣为代表的酷吏为打手清除异己,然后换上一拨新人来填补政敌出局的空白。

同时,武则天还大力发展科举,以科考的方式来主动给帝国的庙堂进行换血,打造天子门生。据史书记载,高宗在位期间进士及第的人数为555人,而武则天执政期间,进士及第的人却高达1172人,整整翻了一倍,而且,武则天还从690年开始实行殿试,就是想快速打造自己的基本盘以稳固自己的皇权。

在大力打造新朝官僚群体的同时,武则天还对李氏皇亲进一步进行压制:前太子李贤的子女以及皇嗣李旦的子女都被幽禁在宫中,长达十余年。就连他们的爵位也被降封:皇孙李成器被降封为寿春王、恒王李成义被降封为衡阳王、楚王李隆基被降封为临淄王...

为了不使相权对自己构成威胁,武则天就快进式对这一群体进行动态式更新,据统计,武则天在21(十五年女皇、六年太后摄政的执政期内共任用了75位宰相,其中有20个就被她杀了。可以肯定,那些被她强行过滤掉的人都是身在武朝心在李唐的人。

为了抹除大家对李唐的记忆,武则天甚至对官名也进行了大范围的改动,比如,尚书省改称文昌台、中书省改称凤阁、门下省改称鸾台、吏部改称天官、礼部改称春官...

不是为了标新立异,而是想将武周和李唐从称呼上区别开来,就像王莽篡汉之后改地名一样,都是为了抹除大家对旧朝的记忆。

垂拱四年(688)二月,武则天还毁掉了乾元殿,在其地建造了明堂,取名万象神宫。根据史书的记载,武则天建造的明堂是九龙捧一凤,明显是在强调自己的天命所归。

明堂是武则天权力的象征

图源/网络

可见,武则天是想尽一切办法抹除武周王朝肌体中的李唐基因,但结果却是,人们不仅没有忘记李唐,而且还加重了对李唐的忠诚指数,从武周时期的继承人之争就能看出来。

天授二年(691),武承嗣指示凤阁舍人张嘉福指使洛阳人王庆之组织了数百人进行上表,请求立武承嗣为太子。延载初年(694),张嘉福再次指示王庆之复制之前的行为。

但两次换来的都是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大臣李昭德不仅仗杀了王庆之,而且还明确表态:“臣闻文武之道,布在方策,岂有侄为天子而为姑立庙乎!”

这世上没有侄子为天子而给姑姑立庙的道理。如果武则天将皇位传给了武氏子弟,那么不仅是她享受不到祭祀,就连高宗皇帝也享受不到,而武则天的权力是继承自李治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这一点,狄仁杰就给她讲的非常清楚:“天下是文皇帝(李世民)打下的,传之子孙,大帝(李治)又将两个儿子托付给陛下,如今陛下却要将皇位传给外人,这恐怕有点不合适吧。”

狄仁杰还重复了李昭德的话:“陛下如果传位给儿子,将来还可以配享太庙,但如果传位给侄子,臣可从来没听说过侄子给姑姑立庙的呀。”

狄仁杰是从法统、血统、祭祀等好几个维度给女皇洗脑,让女皇放弃立侄子为太子的想法。而这背后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以争取皇嗣为切入口来复兴大唐。

狄仁杰后来还联合鸾台侍郎同平章事王方庆、内史王及善等人继续对女皇进行施压,向女皇表示自己坚决不接受武氏的态度。

而武则天肯定也明白,狄仁杰代表了官僚系统,他的意见就是朝臣群体的意志

没办法,武周从开局就面对一个死局:如果武则天以儿子为继承人,那么武周就注定只有她这一朝,属于昙花一现;如果立侄子为太子,那么自己又享受不到祭祀,白忙活一场

可能大家当初之所以支持她称帝就是因为她最初是以李旦为皇嗣的,支持皇嗣上位复兴唐朝是大家的共识,如今武则天只是通过继承人之争看清了局势而已。

明白了这点,武则天就明确对武承嗣的权力进行了抑制——

天授三年(692),迁武承嗣为没有实权的散官,特进;
长寿二年(693),命武承嗣监修国史;
天册万岁二年(696),充任封神岳大使;

圣历元年(698),迁太子太保;

从权力中心到被边缘化,武承嗣彻底与储君无缘。

再说,武承嗣做得也确实是过分,为了上位,指使酷吏对朝臣是各种打击,其中就包括狄仁杰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在武则天看来,这就是赤裸裸地叫板皇权的行为。

狄仁杰也曾遭受武承嗣的打击

图源/剧照

而从储君之争中武则天也能看清一个事实:支持李唐的都是士族、精英,而支持武承嗣的都是一些来自底层的中下级官吏,体量和能量的差距也注定了博弈的结果。

在对现实无奈,对武氏失望的情况下,武则天只能决定,还政于李唐。

神功元年(697),武则天杀掉酷吏来俊臣,给酷吏政治按下了暂停键。这是一个信号,表示女皇已经决定将天下还给李唐。

接着就是将庐陵王李显接回洛阳并立为太子的动作。至此,大局已定,大家都坐等女皇驾崩完了再继续做李唐的臣子。

而武承嗣也在争取太子失败之后郁闷而死。

武周王朝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其实不仅是朝臣反对女皇立武氏为储君,就是军界也对武周是严重的不认同,比如,李多祚这样的将领就是吃着武周的俸禄而心在李唐。

为了掌控边军,武则天在大开武举的同时将武氏宗亲填充进军队系统。神功元年(697)四月,武则天以从侄武懿宗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率军二十万讨伐契丹,但武懿宗却在面对契丹的数千骑兵时狼狈而逃,导致大败。战后,武懿宗喜提“骑猪将军”的称号,武则天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由于武氏子弟的无能,并导致了王孝杰这样的军人战死,边军对守边一事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具体表现就是,大家对征兵一事表现得很冷淡。

这也是女皇在武功层面没有取得什么成绩的核心原因。

既然朝臣和军人都心向李唐,而武氏子弟的实力和能力又不足以在这两个群体中拔尖,作为统领,那么如果武则天将天下交给武氏子弟,只能导致将来的大乱。

作为李治权力、政策的继承者,武则天又不想看到这样的乱局。为了稳定,为了武氏家族的安全考虑,武则天只能选择威望所在的李唐子弟。

而且,就连周边游牧政权也都不认可武周王朝。武则天将武延秀派到突厥当上门女婿,但直接就被突厥给扣下了,突厥可汗扬言:“武氏小姓,可汗之女怎么能够下嫁呢。”

言外之意,只有李唐的天子才配娶可汗之女

可见,太宗“天可汗”的威望依然在发挥着作用,支撑周边游牧政权对李唐的认可。

如果你是武则天,在内不能获得大臣的支持,在外又不被周边政权认可的情况下,你还会一意孤行立武氏为皇储吗?

不可能,那是找死。

至于武则天为什么会一直纠结太子的事,在立储一事上反反复复,实际上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如果她明确表示还政李唐却不能善终被大家清算怎么办?

她要的是从武周到李唐的平稳交接

朝臣肯定也看出了女皇的心思,狄仁杰作为朝臣代表向女皇保证:“陛下可以维持现有的局面一直到驾崩。”

既保证了女皇的体面,也保证了武氏家族的安全。

在解开这个心结之后,女皇就开开心心地对狄仁杰说:“还卿储君。”

圣历二年(699)四月,武则天又率领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太平公主等武氏和李氏的核心成员在明堂进行盟誓,以保证她驾崩后武氏和李氏之间的和平相处。

但由于武则天对李唐宗室的戒心一直存在,并在长安四年(704)将太子李显东宫的部分成员外放,立刻就导致了朝臣和女皇之间矛盾的升级。

神龙元年(705)正月二十二日,神龙政变爆发,女皇被迫将皇位让给太子李显,天下正式回归李唐。

神龙政变终结了武周王朝

图源/剧照

说白了,都是女皇自己作死,为了维持武周的权威和自己的权力,故意在储君之位上做文章制造紧张气氛,结果就导致了一个不体面的结局。

怎么说呢,立武氏为太子可能本就是武则天放出的一个烟雾弹,以此来吊取武氏子弟的胃口,让他们在希望面前尽心为自己效力。不然,不仅武氏子弟,可能就连她提拔的大臣都不可能给她卖命。

因为,如果大家在得知武周只有一代的情况下谁还会给女皇卖命?

不可能。结果只能是,女皇的政令根本就没有人执行。

从这个角度来看,储君之争其实是女皇自己设计的一套剧本以此来维护自己的权威。可能她自己都非常清楚武周王朝只能是一代的现实。

因为,她早就决定百年之后和丈夫高宗合葬乾陵。在还没有成为女皇的光宅四年(684),她就在乾陵竖起了两块石碑准备百年后下葬乾陵。

即使后来登基称帝,女皇延续的依然是高宗当年的路线和政策,完全一副高宗皇帝的继任者。而这出称帝大戏,不过就是大闹一场。

女皇比谁都明白,天命不可违。

神龙元年(705)十一月二十六日,女皇武则天驾崩,享年八十二岁。神龙二年(706)五月,与高宗皇帝合葬乾陵。

武则天早就决定与高宗合葬乾陵

图源/网络

怎么说呢,女皇的人生要分开来评价:她连废两个皇帝自己登基建立武周确实是对李唐、对高宗的背叛,但是,她的强势却避免了大唐再次跌入被权臣掌控的深渊

而且,她虽然实施了酷吏政治,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永远保持着清醒,没有引起帝国大的震动,基本是延续了高宗皇帝重用寒门并大力发展经济的政策。

抛开女皇的身份不讲,她就是高宗皇帝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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