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学诗：灯前捧卷孜孜读，月下行文苦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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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 香菱学诗

陈慧茹

坎坷生涯不自悲，

为偿雅兴学裁诗。

灯前捧卷孜孜读，

月下行文苦苦思。

情切切，意痴痴。

梦中得句更新奇。

吟成佳作人人赞，

未负冰心玉雪姿。

香菱学诗是《红楼梦》中的经典故事。香菱出身姑苏望族，乳名英莲，自幼生的粉妆玉琢，父母爱如掌上明珠。只可惜她有命无运，五岁时被拐子拐走，受尽打骂，长到十二三岁被卖，先卖给冯渊，又卖给薛蟠，薛蟠使人打死冯渊，抢走英莲，改名香菱。

后来她与呆霸王薛蟠做了妾，没过几年安稳日子，薛蟠娶来一个夏金桂，很快就被折磨致死。香菱虽然命途多舛、历尽坎坷，但她生性纯真善良，从不自悲自叹、自暴自弃，她的心里始终有美好存在，有诗和远方。

第四十八回脂砚斋批语：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怎能不让她入大观园呢？因此，作者安排了薛蟠外出，香菱进大观园学诗一节。

纵观香菱一生，惟有在大观园向黛玉学诗的日子，才是她人生中一抹不可多得的亮色。薛蟠一去，宝钗把她带进大观园。刚进园，香菱就要向宝钗学诗，宝钗笑她“得陇望蜀”。可她心情迫切，于是去找黛玉，热情的黛玉欣然同意。

黛玉当即就与香菱谈论作诗之法，她告诉香菱作诗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黛玉让她先把王维的五言律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再读一百二十首老杜的七言律，次之李白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然后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人的看看，并将自己的《王摩诘全集》借给她。

黛玉教的自是细致得法，香菱学的更是如饥似渴、如醉如痴。香菱拿了诗，回至蘅芜苑中，诸事不顾，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她数次睡觉，她也不睡。

学完一本，香菱去找黛玉要换一本杜律，黛玉问她对王诗理解的程度。香菱不负所望，把王诗中的炼字好处说得头头是道，还由“墟里上孤烟”联想起自己进京时所见的日暮炊烟。可见香菱的悟性之高，这应该与她的根基有关，想当年她父亲禀性恬淡，每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母亲情性贤淑，深明礼义。她既有基因遗传，儿时又得诗词熏陶，人也聪明，自是领悟得快。

香菱换出杜律，又央黛玉出个题目先学着诌。黛玉出了题，香菱欢喜地拿着诗回来，苦思一回，做两句诗；又舍不得杜诗，又读两首：如此茶饭无心，坐卧不定。香菱之刻苦，真是废寝忘食！

作成一首，黛玉告诉她措词不雅，丢开再作。香菱回来索性连房也不入，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土，只见她皱一回眉，又自己含笑一回。又得一首，黛玉说过于穿凿，还得另作。香菱不肯丢开手，思索起来，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

至晚间，对灯出神，至三更以后上床卧下，两眼鳏鳏，直到五更，方才朦胧睡去。香菱学得如此痴迷，必然会作出好诗，所以梦中得出一首：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众人看了笑道：“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语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香菱学诗，为什么要咏月？有人说是黛玉出的题目，我认为这是作者的苦心安排。月亮是皎洁明亮的，却经常被乌云遮掩，一年当中，没有几天是圆满的，大多数时间是弓月、缺月，还有不少时候是完全被遮住看不见的。香菱的一生就像这月亮，好日子太少，苦日子太多。

香菱的灾难多发生在农历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她五岁那年正月十五夜里被拐子拐走，从此落入苦海。三月十五葫芦庙炸供失火，她的家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从此败落，后来父亲贫病交加出家而去。尽管生活对她如此不公，她还是对生活充满美好的期待与幻想。所以她借咏月发出了内心的感叹与祈盼：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