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雨夜探潇湘：蓑衣灯盏也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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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怡红雨夜探潇湘

王志霞

潇潇秋雨涩难晴。隔窗听，感飘零。难遣忧怀、诗笔寄心声。为客经年谙世路，愁不尽，意难平。

蓑衣灯盏也关情。慰浮萍，苦辛行。芳草无涯、偏为一枝倾。来去殷勤频致语，时解意，也无凭。

在《红楼梦》中，宝黛爱情虽篇幅不长，却是小说的灵魂。“怡红雨夜探潇湘”更是宝黛情感线上重要的一节。

秋雨夜，宝玉探望林黛玉。白天，薛宝钗来看了林黛玉，一番建议林黛玉吃燕窝的话，让林黛玉感动不已。临走的时候，林黛玉道：“晚上再来和我说话儿。”宝钗答应着去了。晚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黛玉就知道宝钗不能来了。

秋风秋雨夜，秋花惨淡，风雨凄凉，黛玉触景悲秋，灯下翻看《乐府杂稿》，见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黛玉感怀自身遭际，“不觉心有所感，亦不禁发于章句，抒发“牵愁照恨动离情”的愁苦之情，拟《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名其词曰《代别离·秋窗风雨夕》：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问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人，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这首《秋窗风雨夕》与《葬花吟》一样，都可以看作是黛玉伤悼身世之作，所不同的是它已没有《葬花吟》中那种傲世的态度，与之相比《秋窗风雨夕》显得更加苦闷。

小说中黛玉刚写完诗搁下笔，宝玉就进来了。一见黛玉，宝玉立刻就问：“今儿好些了吗？吃了药没有？今儿一日吃了多少饭？”一面说，一面将手里的灯笼举起来，用手遮住灯光，往黛玉脸上照了一照，觑着眼瞧了一瞧，笑道：“今儿气色好了些。”

两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令窗外的凄风苦雨一时变得温暖起来。这个夜晚也是宝黛之恋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宝玉夜探潇湘馆，实在是整部书中难得的风光旖旎的场景，没有口角，没有猜疑，只有发自内心的体贴与关切，仿佛最不经意的对话，最不经意的动作，甚至透着几分“呆气”，却是缠绵无限。

宝玉向黛玉展示自己新得的斗笠，说也要送给她一顶。黛玉笑道：“我不要，戴上那个，成了画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了。”及说了出来，方想起话未忖夺，与方才说宝玉的话相连，后悔不及，羞得脸飞红，便伏在桌上咳个不住。

宝玉走的时候问黛玉：“你想什么吃？告诉我，我明儿一早回老太太去，岂不比老婆子们说得明白。” 这里“婆子们回复不明白”，隐晦地说出了林黛玉所说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来源。这些“鱼眼睛”的婆子和媳妇子们，她们势利眼，王夫人不喜黛玉，她们就多有踩踏，阳奉阴违，这才是黛玉的压力由来。

宝玉是懂黛玉的，他懂她的没有安全感，懂她的愁绪，也懂她的牵挂。所以，黛玉的小性子，他视若珍宝，舍不得一句放狠话。黛玉小女儿的心事，他也会在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以后，拉着黛玉，告诉她“你放心”。黛玉是聪慧的，她懂宝玉的承诺，更懂这三个字背后的意思。

宝玉临走时，黛玉又拿出自己屋里防雨的玻璃绣球灯让宝玉提着看路。

晚上，宝钗派人送燕窝来，黛玉感念宝钗对自己的情谊，又羡慕宝钗有母兄，又想宝玉与自己虽素习和睦，但终有嫌疑。作为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的黛玉来说，心里还是没底的。听着窗外雨声淅沥，清寒透幕，黛玉不觉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