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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茜雪
翟海潮
公子当年一怒，被撵只因枫露。本是乳娘尝，怪罪茜君何故？情处，情处，侠义狱神抚主。
茜雪，是贾宝玉未入大观园前的大丫鬟之一，她是和袭人、鸳鸯、紫鹃等一拨儿进贾府的。茜雪因为把宝玉的枫露茶给李嬷嬷吃了，宝玉醉闹，惊动了贾母，随后不久就被撵走了。茜雪为什么被撵走？这已经成了《红楼梦》的谜团之一。茜雪的出场主要在第8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庚辰本回目），宝玉与宝钗互相看了对方的金锁和通灵宝玉，有了莺儿“一对儿”的说法后，宝玉因在薛姨妈那里喝多了酒，从梨香院回到绛芸轩，半醉中接过茜雪捧上的茶，吃了半碗，忽又想起早起的茶来，因问茜雪道：“早起沏了一碗枫露茶，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沏了这个来？”茜雪道：“我原是留着的，那会子李奶奶来了，他要尝尝，就给他吃了。”宝玉听了，将手中的茶杯只顺手往地下一掷，豁啷一声，打了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又跳起来问着茜雪：“他是你哪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他？不过是仗着我小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还大了，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白白的养着祖宗作什么！撵了出去，大家干净!” 宝玉厌恶李嬷嬷，此前已经做了铺垫，如李嬷嬷不许宝玉吃酒等，已经和宝玉、黛玉闹得不快。宝玉这次大怒，读者会觉得遭撵的一定是李嬷嬷，但往后读，却吃惊地发现，遭撵的却是茜雪，而且这位乳母的恶习丝毫不见收敛。第20回，李嬷嬷倚老卖老,又来怡红院生事，骂袭人是“妆狐媚”，弄得袭人又愧又委屈的哭。宝玉不断替袭人辨解，这时黛玉、宝钗也过来劝解，李嬷嬷还“将当日吃茶，茜雪出去，与昨日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清”。看来在第8回之后不久茜雪就被撵走了，但书中并没有明确描述茜雪为何被撵走。对于茜雪被撵走的原因有众多解的读。有人认为，就名字而言，“茜”为红，后面的茜香罗汗巾、茜纱窗下都代表了“红”，与贾宝玉“怡红公子”相通。“雪”谐音“薛”，《红楼梦》中那么多丫头，仅有茜雪和雪雁名字中有“雪”字，证明此名与贾宝玉和薛宝钗相关，影射金玉良姻。茜雪被撵走，应该是贾母的意思。贾母不满意李嬷嬷对贾宝玉服务不周到，不好对奶娘发难，就让茜雪做了替罪羊，借以敲打李嬷嬷。但曹雪芹让贾母撵走茜雪的另一层意思，影射贾母最初反对金玉良姻，要撵走薛家。这也许是过度解读，但很有趣。茜雪虽然仅在第8回出场，但据脂批透露，她在80回后却是个重要人物，她被撵的详情，是曹雪芹特意设计的“暂且不表”的一大伏笔。据脂批：“'枫露茶’这茶名'与千红一窟遥映’”。“千红一窟”的谐音“千红一哭”，而“枫露茶”应该是“逢怒茶”的谐音。宝玉摔茶杯、责骂茜雪，和之后袭人挨宝玉的“窝心脚”一样，属于宝玉非常罕见的以暴躁对待“水作的骨肉”女儿的特例。庚辰本第20回脂批曰：“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可见80回后宝玉遭难，到狱神庙里去安慰并救助宝玉的就是茜雪。相信在曹雪芹写出的狱神庙那一回里，会回过头来交代当年把茜雪撵出去的原因。据脂批分析，宝玉落难之后，袭人有赡养宝玉宝钗夫妻之恩，茜雪有狱神庙探望并救宝玉之义。宝玉醉后大摆贵公子的谱儿，导致茜雪被撵出府，茜雪成了替罪羊。没想到茜雪却能在宝玉蒙难时，原谅他当年的无情，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倒热心慰助，也许是茜雪深知宝玉本是个惜花者，那天实在是因为醉酒迷了本性偶露摧花劣态，何况口口声声要撵的是李嬷嬷而并非自己，更重要的，或许是曹雪芹刻意要写出先为女奴后落入社会底层的茜雪的人性美。注：翟海潮、范文义、刘承彦主编的《诗画品红楼》一书已于2021年1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当当、京东、天猫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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