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不穿的风雨——给自己

　　
　　如果，这些年我冷落了你，那么现在，我来了。
　　察觉到你无声的顾盼时，已是落黄纷纷：一句一句的秋语，简短而苍凉，在风中渐远渐碎。多年来，你大约就是这样的沉默罢，静看人间烟火一点点升起，接近希望的天空，而后，悄然消散。我只顾贪着阳光了，跟着风一路奔跑，把一些明亮的念头，跑得很远很远，却不曾顾及被遗忘的你的岁月，荒作了空城。你守在城门，抵挡青春与苍老的轮番侵扰，冷寂的盾牌上，锈满了经年的流箭。
　　回归在你面前，该用怎样的胸怀，来溶解你的千般滋味？
　　“不用来回看我，我无法给你纯粹的欣喜，只能给你最深的痛楚。”
　　“不，我不是让你来做什么，我最大的疏忽是，我应该与你在一起。”
　　“事实上，只有落拓了，你才会回来。尽管我是你永远的知己，可惜，我们交流得越多，你的孤独也就越深。”
　　“是的，为了逃避孤独，我才找你的，可每次回来，我都能体会，孤独是所有品质的摇篮。就像大地失去引力，飞翔将无所依托，没有了孤独，生命也会失重。”
　　草蓬蓬，风萧萧，一城漫漶的前尘，结成街巷青石上的苔痕。看着你熟悉而陌生的样子，不禁恍惚起来——是从什么时候，你开始知我心了呢？
　　
　　如同翻印不出生命的第一片绿、第一句歌、第一抹笑，我没有留存与你的初缘，也没有记下一路跋涉中，那些暗香初袭的静美人事。人生太多不经心的最初一瞥，都已无迹可寻了，偶尔有撞上视线的一影惊鸿，拓成一段光阴的封面，被记忆一版再版。
　　在我专注于纷扰世事的时候，你从没怪我对你的忽略，倒是我，时而抱怨你的单薄。我倾力博取他人的信任，花费的都是你的心血，不曾想过在我疲惫的时候，你会无力再送来安慰。2013年，是注定要再次郑重回到你面前的，当我委实穿越不过那泥泞的朝朝暮暮，无助地望向你时，才发现你已羸弱不堪，再也支付不起我习惯性的索取，哪怕是一个生动的笑容。
　　第一次，你在我的迷茫前沉默，在我的沉默前迷茫；
　　第一次，你不再否决我的浅薄，没有赞成我的信仰；
　　第一次，你流露出对我的无所谓，和对自己的放任自流；
　　也是第一次，你有了离走的意念，因为我是你无法自由的罪魁。
　　即使是这样，即使是晦涩的相顾无言，你的手也始终牵着我，虽然无力，并没有松开。那一刻，我才体会到你的重要，懂得了在人生所有的选择面前，你才应该是我不二的首选，若果没有了你的支撑，我便只能在风雨中颠仆。
　　
　　然而，到底是什么，让自视不负他人的我，会一再负你？
　　或许是你的宽容，怂恿了我的独断专行。我意心出，行随意走，之后，就算世人不加斟酌的误解也可以隐忍，唯独不能容许你的毫厘之差。所以，我经常会在外弄丢了美满，回来让你承担后果，而你，也总是慈悲地来平衡我的失落。
　　好在现在，我回来了，再一次与你比肩而立，有雪舞漫天。人间恩怨总会叙完的，繁华一章，难免归入凋零的后记。正如无可避免的向死而生，人也无法逃脱向离而合，在这死生离合之间，曾经拢于怀间的美景良辰，不知捂热了多少心字，又香染过多少念想？这翻过的一页，既已写下了真挚的心语，成为摩挲人生的珍贵遗迹，实在也是一份收获。若真舍不得一次次美丽的相聚，不如循着那些笔迹，用心写意出一场场漂亮的分离吧。
　　记忆再美，终究是不再生动的标本；往事再冷，也无法保鲜流逝的光阴。而今回首，那一眼望不穿的风雨，遮住了又一程苦乐交集，今昔一夜，已是一江两岸，在流水的年华前，互为不能抵达的风景。在不堪面对的迎送之间，幸而有你，成全了我孤独里的不孤单，让我在2013年即将远去之际，不忘去感谢季节的慷慨施舍，感谢生命里如歌的际遇，祝福所有善良的人，在将来的岁月里，都能隔风雨之凉于衣襟外，迎满怀清欢于浅笑间。

文/弦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