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唐诗解读——李白之《行路难》（其三）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

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注：

“首阳”句：引用尧时高士许由不受尧的官位，不愿听尧封官的话，而去颍川水边洗耳的故事。

“有口”句：引用商末伯夷、叔齐兄弟不食周粟，采薇于首阳山，终饿死的故事。

含光：含藏美德。

“子胥”句：春秋时吴国大夫伍子胥立有大功，后被吴王赐死，弃其尸于吴江中。

“陆机”句：西晋时陆机有才能，文章盖世。后为成都王司马颍平原内史。司马颖率军讨长沙王，以陆机为后将军，战败。宦官孟玖乘机进谗言，陆机被杀害。在刑场上，陆机叹息：“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华亭，今上海松江县。

李斯：河南上蔡人，秦始皇任其为相，后被赵高进言杀害。临刑前，李斯对其子说道：“吾欲与汝，牵黄犬臂苍鹰出上蔡东门，不可得矣。”

税驾：解下驾车的马匹休息。税，解脱。

张翰：西晋文学家，字季鹰，性旷达，喜优游，时人称为达生。他曾在司马冏执政时任大司马东曹掾。忽一日秋风刮起，顿时思念故乡吴中的菰菜、莼羹、鲈鱼脍，感叹说道：“人生贵适志，何能羁宦千里以要名爵乎？”遂辞官司归隐江东故居。后司马冏败亡，当时人都称赞他识时机。有人问他说：“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名耶？”张翰回答道：“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解读：

诗人的一生睥睨权贵交王侯，推心置腹谒明庐，然而这个愿望在现实中屡屡遭受白眼，一次次的渴望，一次次的失望，消歇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人格也逐渐减损。诗人心想，何必“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呢，不如“且乐眼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全诗典故颇多，诗人例举了无数古代的贤人——“伯夷”“叔齐”“屈原”“李斯”“陆机”“伍子胥”……他们为社稷操劳奔波，鞠躬尽瘁，李白对他们的态度可能是一种羡慕和悲哀交集的感觉，羡慕他们求仁得仁，得以一展所学不负平生，悲哀他们徒留美名却落得悲惨结局。或许在李白的眼里，世界并不是那么需要圣贤，并不是那么需要圣贤为苍生带来的一切。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李白在这里唯一表示了欣赏的人就是“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中的张翰了。这个张翰就是写出“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的诗人，因想念家乡的鲈鱼，辞官而归，最终功成身退。这也是李白最为赞赏的。

与前两首《行路难》相比较，这首诗还是有李白明确的情感指向，如果说第一首“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是对未来的期盼，第二首“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是对现实的愤懑，那么第三首“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则写的是“退”。弃世心有不甘，而济世却叹世情险恶，两边都不是他愿意选择的出路，这正是贯穿李白一生悲剧性原因所在，而“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也是李白的“行路难”迥异于别人甚至高出别人在此同类题材根本所在。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