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时光，让我无所适从（组诗）
文/阿华(江苏)
■ 黄昏，大雪落在乡下
天空是云朵的家，炊烟是故乡的命
瓦檐藏起的翅膀
依然是一月等待的鸣叫
老槐树累了，颤抖着。眼神里的几瓣雪花
有索命的感觉
而雪到了南墙，还要漂白唯一的祠庙
才肯放下身段
有人刨雪摘菜，有人灶膛下生火
被遗忘的犬吠，指向路口
要回家的女人
披着雪花，是风看到的结局
我与天空对视，也与故乡交心
雪垫高了墙根，也一次次降低了
炊烟的高度
这民间的神啊！也无能为力
大雪落在乡下，辽阔的白
起身的，依然是枝头的喜鹊，在风中
■ 背影
经得住风雪交加的稻草人
内心是孤独的。从田垄上，娘一步步
来到麦苗中间，她顺手掸落一些雪
也麻利地稳了稳快要倾斜的姿势
娘天生好动，走路的时候经常跌到
就像现在，她满脸的雪
还坚持着跨过八十厘米的沟渠
雪下了一天，娘唠叨了一天
从枣花落地到雪花纷飞
娘一直穿着旧袄子，也一直提着竹篮
在村子、路口、田野，抵御风寒
雪是大地的旁白，娘是移动中的风景
而我们怎么也读不懂背影里的一丝丝温暖
洗净日子的苍凉
■ 山路
好多年了，一直缩在
两匹山的缝隙里，与摇晃的木板车，斜看
飘不出去的炊烟
你不想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
凹凸的碎石子，一颗老槐
三两声鸟鸣，和一条抱着几户人家的小溪
犬吠隔三差五的来回。风大的时候
祠庙，安慰老人
但天空掉下来的雨，不允许咳嗽上路
这里，唯一的桃树，提前开花
如果被月光捧起来的笑声
一定是溪水里，露出的脚丫要出嫁了
■ 惦记
当和蔼的松鼠道出人间的秘密
娘已经走出北方的寒冷
在辽河边上的小镇，卖起了汤圆
辽河长，辽河的冰期也很长
我们想起西拉木伦河、科尔沁、贡格尔
却不敢提起女神庙的祭祀
和巫师的谎言
娘叫卖的汤圆是从南方的外婆学会的
外婆走了，娘的牵挂也走了
而我们常常看到小镇的站台
唯一的绿皮，被娘惦记着
有时，我们也想搭上——
把北方的雪花。送给外婆
做一件
漂亮的披风
■ 哦！老了
水面平稳，能让村庄的模样，倒影就好
路有点细，能拴住百年老槐，就是家
棒槌厌倦了扑打，淘洗的女人去了远方
二胡拉了三十年，没了戏台，听什么都是无
田地是庄稼人的饭碗。风过了土坡
绕过老槐。遇到炊烟，还是风
推不开的二道梁，日渐低矮
直到笨重的手扶（拖拉机)，成为废品站的老人
我扛过父亲的犁铧，母亲的锄头
老了。一定要在这里与麻雀，记住一排排草垛
■ 脱贫
我老了，口袋里只有半张报纸
是女儿从城里寄来的
我真的老了，透过老花眼镜，才知道
背靠山梁，模糊不清的几座老房子
四五户人家，被一个记者
作为典型登上报纸，说脱贫了
我居住的地方，一月下雪
二月积雪，三月雪还是不肯离去
唯有四月的河流绕着山梁
打探一下天空的高度
许多人来了又走。许多人大包小包
热情的拉着我的手。说山里的 空气真好
其实，女儿是知道的
我也知道。山高路远的地方
除了几声鸟鸣，就是那条小溪在人间静流
■ 一月，小雪
野菊不娇羞，雪花也不贪恋
在二道梁下觅食的麻雀，看见了它们
提前降临的黄昏，风无处不在
路过时，总觉得世间亏欠了什么
就像我，看着白色叠加的村庄
不能把一枚月亮，挂在老婆婆的窗前
■ 哑巴
她只会点头、摆手。有时急得也会跺脚
一月，她只能待在家里
二月，还是不敢出门
三月，天空蓝的时候，她把放出去的小羊
熟悉的沿着河岸领回家
她高兴地时候，也想开口
但陌生的面孔，常让她拘谨、胆怯、躲藏
像受伤的蝴蝶，不敢动一动翅膀
我是她的邻居。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教她写字、画画，捉小鸟
现在，过去了那么久
有没有善良的面孔，摘给他幸福的月亮
■ 在阿尔金山
赶一片流云，到阿尔金
高是冰川的耀眼，低是黑颈鹤的盘旋
而我无法倚着半灌树的弯势，饮一口沙子泉的水
蛮与荒，能见一只盘羊就够了
冷与寒，“早穿皮袄午穿纱”也未必丢人
到了阿尔金，开不了口的，是对面的山崖
被惊吓的兀鹫，夜晚又谨慎地飞回来
而雪鸡，断断续续的低音调，是人间的苍茫
在阿尔金，雪原占据的空间
尚无一缕烟火挽留乡愁。神赐予的安宁
月亮开始下坠。仿佛这里
一群脆弱的生命，毕生抬着盛大的天空
■ 西行
往西，女人的羌笛在河西廊道幽怨
而我需要仰视，才能看见一座山的高度
在祁连山，白鹈鹕的
披针形羽毛，点缀在疏勒河的胸围上
善良的九色鹿
一路张望，将青海来的女人送回家
有时大风，有时大雪
有时祁连山的盘羊在经幡下散步
就看见南麓的天然牧场了
■ 黄昏下的村庄
三月在村前的小河徘徊
鸟语，离开枝头让天空嗨起来
母亲在槐树下自言自语
小南风缓缓吹落臂弯的灰尘
安静处，鸢尾花让斜坡写满春意
飘过来的蝴蝶落入迷宫，爱着短暂的重逢
我喊母亲，母亲也喊我
只那小南风，赶着一群羽翅返回屋檐
■ 四月，我无所适从
土围的坟冢越来越小了
是因为很少去哪儿，是因为这条小路
每年只走一次
请原谅，四月我如此失落
甚至，看到路边的草尖，一只蝴蝶的归宿
也无所适从
雨是天空掉下的眼泪，曾经围土的背影
脊背佝偻时，岁月已经苍老
现在，看她低头的样子，像是愧疚，更像是
用心抓一把泥土，询问去天堂的路
■ 用完了爱
你哭过，想过。但还是不愿舍下
二道梁边的几亩地
年轻时，这里长满了草。缠住善良
年老时，流水依旧。想走却抬不动脚
离开的，有老槐树上的乌鸦
有沿着二道梁越跑越远，被月光搀扶的童年
时光深处，用完了爱，就剩下淡淡的忧伤
它适应了天荒地老，也习惯了流云独自飘摇
■ 仿佛
仿佛，犁铧生锈，木板车散架
还有墙壁上的旧草帽，在乡下苟活着
仿佛，拄着拐杖，爱唠叨的母亲
让自己回到过去，就看见了年轻的父亲
在枝头上，一群麻雀，喊不回咳嗽的背影
在土地上，风要吹，雨要下
唯有时光，把一盏油灯换成头顶的月亮
才知萤火飘起来，我还没有长大
■ 清明
每一次回家，小而不大的村庄
总是穿着灰暗的衣服
陪母亲去上坟
是雨轻轻的飘着，是风
在四月的路上， 追赶着行人
一把雨伞，搁置久了
扫墓的面孔，绕着土堆坚持
最后一次探望
而我提着父亲喜欢的老白干
不敢劝，少喝点
别让母亲担心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作者简介：江苏阿华，原名：冯金华。又笔名，华子。镇江人。自辑诗集《每一个村庄都会哭》《那山，那水，在人间慢些走》两部。。作品偶见《绿风》《星星诗刊》《金山》杂志、《诗潮》《山东文学》《华语诗刊》《核桃源》等。主要获奖：首届“英派生物”全球华语诗歌大赛三等奖。首届“牡丹诗歌奖”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散文《哑巴女人》获第二届“全民爱国孝亲行动”征文优秀奖， 2015年中国大别山诗刊十佳诗人，《辽源日报》《关东诗人》“恋曲.2016爱情诗大赛一等奖，2016组诗23首《大地有辽阔之美》入围中国第三届网络文学大奖（山东）2017《星星》诗刊“过年”主题诗歌大赛优秀奖，2018第二届四川理塘诗歌节征文三等奖，2019首届“新时代歌咏”全国闻捷诗歌奖三等奖，常州“运河情，故乡情”散文、诗歌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2020年首届“华威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2020年首届“大汖杯”全国主题征文一等奖，2021年第四届平乡好人杯全国新诗大奖赛优秀奖，2021首届“中国海门-卞之琳”诗歌奖，2021“与爱同行，惠游湖北”全国主题征文优秀奖等。等。《苏北小院》入选《2016江苏新诗年选》及《大风十年诗选》《中国诗歌》选本。诗观:用真心,真情,真爱,去寻找生命的密码.现暂住四川达州市。
本期责编：赵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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