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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寻你亲人祭你——我的新兵班长

 自2月17日以来,有战友纷纷前往西南边疆,为四十年前长眠在那儿的战友们扫墓。有的是结伴而行,很多是以连为单位。在微信群里,龙州烈士陵园那尊战士身披战衣昂首挺立的雕像,一次次作为扫墓战友的背景出现。那红色花岗岩墓碑把一个个烈士的名字呈现。


任纪修!这名字如同芝麻开门的暗语,通过微信圈传来,一入眼帘,便洞开了我的记忆之门。

“他是我的新兵班长!”我马上在微信上留言,并告诉远方扫墓的战友,2015年,也是这个季节,我也曾站在他的墓碑前,为他上香,想起了他的往事。回汉后,我写了一篇《长眠边疆的烈士们还要等多久》,被发表在报刊上。

四年前的扫墓,主要是为我所在的特务连侦察排三名烈士去的。一行人中,每个人都会在陵园中寻找另外的同乡,或者其它关系特殊的战友。我要找的,就是我的新兵班长。打仗时是二机连班长。我缓步行走在阵容庞大、排列整齐的坟茔中,一直走到第八排,猛然看到一座墓碑上“任纪修”三个字,心念顿时停住——“班长,我来看你了!”

我在那篇文章中写到:“当年(他带我们新兵训练时),他老家妹妹被人欺负的事,有人帮助伸张了正义么?如今,他的父母是否健在?他的亲人来为他扫过墓么?我相信,三十多年前定格生命瞬间的战友们,他们还是盼望亲人和战友来聚聚的。”

我把这一段话截图,发给正在墓地祭奠的战友,也算是我今天的发问。战友马上回我,他们正在扫墓的照片,并告诉我:“这次来广西龙州,主要是二机连干部和参战老兵,包括两次参战、在1984年参加老山轮战成为全军“英雄指导员”的钱富生,一行人专程为任纪修而来,并约了烈士的两个妹妹一起来到她们哥哥的身边。”


四十年了,他的亲人终于来看他了。“长眠南疆的烈士们还要等多久?”四年前,我在任班长墓前的这个猜想和长叹,今天终于有了结果,我心里顿时释然,久久盼望的烈士一定欣慰了吧!

烈士的两个妹妹在墓前,一定想起了哥哥遥远的往事,我也穿越到1977年元旦后,任纪修当我班长的那一段日子。

记得我们是在元旦前一晚深夜,从武汉来到中原腹地,这个叫孟庙的村庄,我们新兵连所在地。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有一个戴着红领章红帽微的人,出现在一群只有一身绿军装,还没有三点红的我们的面前。


他,就是任纪修,山东人,虽然不是彪形大汉,但个子也不小,不是那种方面大耳,人长得很俊秀,按照我后来的见识,他有几分奶油小生的气质。我被编入的是第九班,比起相邻的八班,那个粗粝的,名字中有个“灿”的班长,我为自己班长的长得英俊,现在叫帅,内心有份得意。

与这种美好想象不同,他的口音带有浓重的山东气息,除了在队列训练中的口令,很多话我们听不懂,开始都要靠懵。我看他每天写工作笔记的手姿,偶尔瞥见他的工作笔记本上的字迹,判断班长的文化可能不高,但学习和工作挺认真。

比如,他的军容军姿军人动作和工作作风却是一流的,真的是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在队列训练的初始,我们这些一站三道弯的新兵,把他的举手投足衬托得更加标致,更有军人气质。


他的被子叠得完全胜过我们在乡下见过的最整齐的豆腐块,棱角分明,无丁点皱褶。尤其是那被子底下的军大衣,也叠成模型般的棕红色的毛领,那简直就是一道精致的风景。

后来,我才知道,这豆腐块被子光靠叠工不行。它要靠洗,洗得干干净净,晒得平平展展,更要靠套和缝。那种像卷花卷一样的套入棉絮,那种在被面看不见针眼的缝法,就是制作豆腐块的前期工艺。班长手把手教出来的这点工夫,管了我十多年的军履生涯,也是我成家后,能够在妻子孩子面前露一手的绝活。没当过兵的人哭都哭不出来。

那个时候的班长管得真宽,到部队第一个月起,我们有六块钱的津贴,班长只发出我们一元钱,告诉我们去买点牙膏针线、信纸信封,另外五元钱,他帮我们保管,后来我们下连队才还给我们。从此,每月存五元钱,就成了习惯。记得打仗之前,我能往家里带回六十元钱,就是这样存出来的。


新兵生活中,最让我们感到激动和幸福的,是佩戴领章帽微。当时,有新兵训练不合格暂不发领章帽微之说,把我们吓唬得够呛。事实上,整个新兵连没一个不发的。

那天晚上,双手灵巧的,马上就把领章到缝到上装衣领上,把帽微别到帽子上了。像我一样笨手笨脚的,任班长就一个个帮我们缝和别上去。等到我们忙活完,熄灯哨响起,我们来不及穿好衣服戴上军帽,自我欣赏一番,班长就催我们睡到地上的大通铺上去。

我们把缝上领章的上衣盖在被子上,熄灯后,都能感觉到那红色的领章,映红了我们的脸庞,久久不能入睡。像《芳华》里的何小萍一样,每个人都在想,明天,我们就可以照一张戴着领章帽微的标准像寄给老家了。

在新兵训练的后期,我被抽到新兵连当通讯员,这是第一次走出家门被“重用”。我心里明白,这一定少不了任班子的推荐至少是认可,他可能认为我算是一个有点文化并比较勤奋的新兵吧。

其实,我们几乎没多少单独交流,任班长言语少,是个心里有数,不善表达的人。他对我们要求甚严,很少有笑容,但从没听到他说过粗话。“新兵蛋子”,他似乎都没喊过。

我来连部工作后才知道,在新兵训练期间,任班长老家来信,说是山东老家小妹被村里人欺负,既然写信来,肯定是希望当兵的哥哥回去作主,但任班长为了不影响带新兵,说是等到新兵连训练结束后再回家处理。

三个月后,我被分配到团直特务连。一直到打仗前将近两年,循规蹈矩的我,竟然没有去二机连拜访任班长,是为憾事。

直到1979年3月9日早上,在越北山区,度过了枪声不断的一宿,刚从猫耳洞里爬出来的我,听到了我连两名侦察兵牺牲的消息,也听到了二机连任纪修班长牺牲的消息。我特意打听到,他是大腿受到枪伤,因流血过多致死。但一直没有得到他作战和牺牲时更具体的情形。

直到四十年后,我从当时就是二机连指导员的钱富生所写的《热血洒南疆》一书中,才找到关于任纪修牺牲前的一段记录:

大意是,3月9日清晨,作为指导员的他从团指挥所受领新的任务后,在返回阵地的山坡上,碰到往山下送伤员的担架队,其中有抬着已经受重伤的任纪修,他急忙上前呼喊伤者的名字,那时,他已经无法回应指导员的呼唤了。

任纪修——我的新兵班长,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南疆这片血染的土地上。

任班长,也许你生前不一定还记得起我,因为你不只那一年带新兵,何况带我们只有三个月,从此我们再没见面。但是,严格说,我的军人素质和养成,包括个人利益服从国家利益等品质,就是从你这里才开始的。尽管在后来的军旅生涯中,我还逢到过其它班长或首长,但他们都不能代替你给我军旅之初第一捧人生的阳光,它照亮了我生命的未来旅程。

所以,四十年前,对你的牺牲,我有一种特别的在意和痛感;在那太过宽阔的烈士陵园,我一定要寻找到你 ; 四十年后,对你有份特别的眷恋——我的新兵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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