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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红楼|在刘姥姥面前耍威风,王熙凤其实是个装腔作势的小人

刘姥姥跟着周瑞家的过这边屋来,看到凤姐儿打扮得粉光脂艳,端坐在炕上,手里拿着小铜火箸,正拨着手炉里的灰。

平儿坐在炕沿边,捧着一个小茶盘,盘里有一个小茶盅。

凤姐既不接茶,也不抬头,只顾拨着手炉里的灰,慢慢地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

一面说,一面抬身端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经带了两个人站在那里,这才准备起身。身还没起,就满面春风地问好,又嗔怪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

刘姥姥已经拜了数拜,问奶奶安。

凤姐连忙说:“周姐姐,快扶起来,别拜了,请坐下说话。我年轻,不怎么认得,也不知道是什么辈分,不好称呼。”

周瑞家的忙说:“这就是我才说的那个姥姥。”

凤姐点头,刘姥姥已经在炕沿上坐了。板儿躲在她背后,怎么哄都不肯出来作揖。

漫读君简评: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王熙凤,那就是“威”,威风八面、作威作福是她的标签。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王熙凤,那就是“表演”,她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

这两大特点,构成了王熙凤的人物形象,而作者对这一形象的刻画,巧妙地通过刘姥姥来完成。

刘姥姥进贾府,是带着自信来的。她的自信来源于两方面:一是与王夫人有旧交,而且王夫人“不拿大,会待人”;二是她自己也算是个有些见识经历过风浪的人,不是小家子气的妇人。

即便临时改成见凤姐,刘姥姥的自信依然不减。因为,在她眼里,凤姐不过是个孩子,“大还不过二十岁罢了”。

然而,一见面,王熙凤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注意,王熙凤的下马威,与普通人的下马威不同,她不是用威严给人深刻印象,而是通过装腔作势的表演,给人距离感:

(凤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了。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

这一段真是写得太传神了。

周瑞家的和平儿早已将刘姥姥来访之事向王熙凤做了汇报,王熙凤此时端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接待刘姥姥。

周瑞家的领着刘姥姥和板儿,三个人同时进门,这动作不会小,王熙凤哪能没有感觉?

没错,她是在演戏,在刘姥姥进门之前就已经开始演了。所以,她故意不接平儿的茶,只顾拨弄手中的炉灰,为的就是营造一个专注于自己手头工作的假象。

然后,又故意不称呼刘姥姥,给出的理由是:“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然而,周瑞的话告诉读者,她早已将刘姥姥的情况向王熙凤作了汇报。不管什么辈数,叫声姥姥总不会错的。姥姥是一种通称,与辈分无关。

王熙凤这么做,目的就是给刘姥姥示威: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我都不想认你,你也别想跟我攀亲戚拉关系。

这就与王夫人当年的“不拿大,会做人”有着天壤之别。

那么问题来了,王熙凤贵为国公府当家少奶奶,有必要对一个农村老太耍威风吗?

耍威风,是为了让对方害怕,比如官府大堂的杀威棒,一开始就从气势上威吓对方,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

王熙凤有必要对刘姥姥耍威风吗?完全没必要,但这已经成了王熙凤的惯常行为,无时无刻不表现出来。

这一节,可视为王熙凤的正传,只不过是通过刘姥姥来体现。

身居如此高位,却要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村老太太耍威风,这说明王熙凤是个色厉内荏之人,耍威风是她的自我保护。

也就是说,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不需要用耍威风的方式来压倒别人。

孔子说:“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色厉而内荏,有如小人,就和穿墙偷盗没有区别。

张居正的解释更为恰当:“这等的人中实多欲,而貌与心违,譬之小人,就如盗窃一般。”

中实多欲,貌与心违,简直是对王熙凤的完美评价:心口不一,装腔作势,为的是内心涌运的欲望。

王熙凤的欲望主要是权,她是女版的贾雨村,只想把权抓在手里,进而借助权力作威作福。

所以,装腔作势地耍威风,已经成了贴在她脸上撕不掉的面具,只要抓到机会,她就会表现出来。

这一点,我们将在随后的贾蓉到访中得到进一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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