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笔记：凉月堕平波

今天立夏，抄一首描写夏天的词

临江仙·与客湖上饮归

作者　叶梦得

不见跳鱼翻曲港，湖边特地经过。萧萧疏雨乱风荷。微云吹散，凉月堕平波。

白酒一杯还径醉，归来散发婆娑。无人能唱采莲歌。小轩倚枕，檐影挂星河。

　　

　　

注释

不见跳鱼翻曲港，湖边特地经过。这两句话倒装了。曲港，弯曲的河汊。

婆娑，舞动的样子。

采莲歌，现在知道的最早的采莲歌，应是汉乐府民歌《江南》，风格朴素明朗。全诗如下：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后来文人也写采莲歌，著名的有王勃的《采莲曲》：

采莲归，绿水芙蓉衣。

秋风起浪凫雁飞。

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轻摇橹。

叶屿花潭极望平，江讴越吹相思苦。

相思苦，佳期不可驻。

塞外征夫犹未还，江南采莲今已暮。

今已暮，采莲花。

渠今那必尽娼家。

官道城南把桑叶，何如江上采莲花。

莲花复莲花，花叶何稠叠。

叶翠本羞眉，花红强如颊。

佳人不在兹，怅望别离时。

牵花怜共蒂，折藕爱连丝。

故情无处所，新物从华滋。

不惜西津交佩解，还羞北海雁书迟。

采莲歌有节，采莲夜未歇。

正逢浩荡江上风，又值徘徊江上月。

徘徊莲浦夜相逢，吴姬越女何丰茸！

共问寒江千里外，征客关山路几重？

 

还有王昌龄的《采莲曲二首》：

其一

吴姬越艳楚王妃，争弄莲舟水湿衣。

来时浦口花迎入，采罢江头月送归。

其二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诗词常提到采莲曲，指代清新朴素的曲子，如唐代诗人戎昱的诗“虽听《采莲曲》，讵识采莲心”，唐代诗人庾抱的诗“遥想观涛处，犹忆《采莲歌》”，再比如晏珠词：“脸傅朝霞衣剪翠。重重占断秋江水。一曲采莲风细细。人未醉。鸳鸯不合惊飞起。”

　　

　　

试翻译如下

特地从湖边走过，却没有见鱼在曲港中跳起。（叶梦得有首《南乡子》词中说“却傍水边行，叶底跳鱼浪自惊”，写于初夏，这首词大概是在写过那首词不久后写的）萧萧一阵稀落的雨乱打风中摇摆的荷叶，风吹来，微云散，清凉的月亮坠落在平平的水波中。

白酒喝了一杯直接就醉了，回来时候，散开头发任它婆娑起舞，可惜这时候夜深了，没人能为我唱采莲歌。在小屋中靠着枕头休息，看到屋檐的黑影映照着银河，银河仿佛是挂在屋檐上。

　　

　　

　

赏析

这首词婉丽的词风表现明显。所谓婉，就是曲而深；所谓丽，就是美而新。

先看其婉，想看跳鱼翻曲港，却看不到，竟忽然遇雨，雨刚起，就被风吹散，就见月亮映在平静的水中。酒喝了一点就醉了，醉了就要狂放舒展，却又有听不到采莲歌的缺撼。小轩倚枕，静看檐影挂星河，就陷入冥想。连缀跳动的意境，带着作者情感的起伏，何其曲折！星空最易引起人的深思冥想，黑檐挂银河，叶梦得又想些什么呢？“诗歌要求人的不是理解，而是对孤独与迷醉的共同介入”（凭记忆抄海子的话），叶梦得倚枕望星河，也将读者带入到迷醉深思的状态了。

再看其丽，“萧萧疏雨乱风荷”，似能让人嗅到雨中清新的荷香；而“微云吹散，凉月堕平波”，让人有张孝祥“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秦观“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的感觉，身心如洗，那样地干净。“白酒一杯还径醉，归来散发婆娑”，那是怎样一种舒展、放松、狂荡的感觉！似乎世个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放下，身心为之一快。檐影挂星河，檐影黑一点却反衬出万里寥廓的明亮，这些意境又将人带入何等美丽的境界！

　　

　　

附

叶梦得简介

叶梦得，生于官宦世家，是两宋之间著名词人。叶梦得是苏门四学士之一晁补之的外甥，自然会受到影响，努力学习苏东坡，有人评价说，黄庭坚、晁补之学苏东坡学得七八分，叶梦得学得六七分。北宋灭亡，南宋建立，词人词见都大变，而叶梦得是这变化的先导。北宋时他的词风婉丽，南渡后，他的词风任“气”纵横，这气主要是英气、狂气。